自然不想惹翻了他,虚与委蛇应付一番。
对弈了一阵,我记着谢广宁和林归云、叶碧城的旧怨,想起叶碧城那日幽怨而凄凉的样子,总觉得像足了我那红颜薄命的姐姐,心下格外牵挂,就想着为她化解这番冤孽。故意对谢广宁道:“这几日和谢宰相一番清谈,在下深觉获益良多。在下也曾有幸在翠竹庙遇到谢夫人,议论佛法机锋,颇为佩服谢夫人的才慧。谢宰相夫妻二人,都堪称人中龙凤。如此天造地设一对璧人,在下实在羡慕得很。”
谢广宁微微变色,凝子不发,沉吟不言,隔了一会,淡淡道:“江先生是明白人,自然知道……知道我夫妻形如陌路。什么一对璧人,这话却是拿本相取笑了。”口气微见凄凉,这精明奸滑的相国大人,毕竟也稍微露出了一点真性情。
我看了他一眼,故意笑道:“既然如此,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谢宰相意下如何?”
谢广宁何等聪明,自然听得明白,却不动声色,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既是不情之请,不说也罢,只怕本相无能为力。”
我却不肯就此罢休,故意试探道:“既然尊夫人早已失节失行,自然不配再留作相国夫人。只是在下自从翠竹寺一见,说来惭愧,颇有些念念不忘。如果谢宰相还当她是妻子,在下自然不敢调戏朋友之妻。如今看来,反正谢宰相也对她无意,倒不如送给在下。在下日后必有报答。”
——要知道以我现在天刀主人江听潮的身份,开口相求,份量自然非同小可。何况这一句“日后必有报答。”大有回旋余地,以谢广宁对天下有所图谋的心志,只怕难以拒绝。
谢广宁面色微变,沉吟不言,额头上隐隐沁出汗水。半响,皱着眉推秤而起,长叹一声:“先生既然开口,本来本相断无不依之理。只是,我那妻子……”他一咬牙才接着说下去:“我平生无情,一念及她,却总是心软。先生之言,恕难从命。除了此事,其余大可商量。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我看出他虽奸狡异常,一提到叶碧城却总是情不自禁地失态,知道这人对叶碧城总算留着真情,心下暗暗叹息,却给他出了一计:“既然宰相心头念及旧情,计较不下,在下倒有个主意,可辨人心。若那叶碧城果然心头向着谢宰相,在下也无话可说。否则,一个没了德操的女人,宰相就送给我又有何妨?”
谢广宁一扬眉道:“你想说什么?”
我微微一笑:“林归云即将大赦之事,少有人知。宰相不妨让下人对尊夫人虚报消息,就说林归云不久就要处斩,诱得尊夫人去刑部大狱见林归云最后一面。宰相却暗中查看他二人见面情形,自然知道尊夫人的心意到底如何。”
谢广宁一震,看了我一会,忽然沉沉笑了:“好计。难得江先生为了内子动这许多心思啊。只怕今次先生要失望了。”
这人城府极深,我也难以分辨他的真实心意,只是淡淡微笑:“好说好说。如此佳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也无话可说。”
谢广宁目光渐渐多了一层说不出的凄凉深沉,喃喃道:“果然好计……好计……就按先生吩咐行事吧。”
我心头一动,知道他毕竟忍耐不得对叶碧城的情孽牵挂。以谢广宁的奸险,竟会示弱人前,他对叶碧城这番纠缠,也是缠绵入骨了。
到得晚上,我正在找一本兵书闲闲挑灯夜读,想起这一路经历变幻莫测,多半是那只通灵犀惹出来的,随手把它取了出来,在灯下细细观赏。
灯光下通灵犀华彩晶莹,流动着墨色的细腻光芒,竟有些玲珑剔透之感。我把它翻来复去的看,暗暗赞赏。忽然,发现犀角上一行细如蝇头的小楷,凝神一看,写的是“衣雪”二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翻看一回,不得其解,也就罢了。
正在出神,谢广宁忽然来了,竟然没带一个随从。他面色苍白,目光流动,忽然道:“江先生,你陪我走个地方吧。”
我心头一动,低声道:“刑部大狱?”知道谢广宁果然依计要试探叶碧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