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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六 长路漫浩浩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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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塞孤城的小年夜,不如想象中的繁华,却也并不算清寂。

    城里头的汉人是一早就行动起来了,家家忙着宰黄羊,扎草马,祭灶神,街上行人也比以前多了许多,各自忙忙碌碌,直到华灯初上,也仍有不少人来人往。只一些房屋前仍飘舞着的白巾还隐约提示,这里曾有的瘟疫肆虐。

    因是用来封灶王爷嘴的,街上难得现了吃食贩卖。酒糟、糖瓜、麻糖等等,有几个胆大的小贩挑了来售卖,官兵见了倒也真不禁止。只不过买的人自己都极小心自觉,买到后立刻就密密匝匝的包上,唯恐贪嘴的孩子瞧见。实在有那么几个不巧撞见的,虽哭着闹着要吃,最后还是被爹娘恐吓着拖回家去——“上面有毒的!”或是“吃了要生病的。”之类,竟还听见有“再不听话,兰王就来抓你了!”的,逗得马车里二人不由都笑。

    笑过自后,之惟仰躺在靠垫上长声叹息:“想小王当年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如今却沦落成吓唬孩子的妖怪了。”

    话说得轻松,却掩不住那丝凄凉,有谁能解铁血冷面之下其实的菩萨心肠?断云便笑道:“变成妖怪岂不正中你下怀?正好能生个妖精女儿!”

    “也是。”他面上明朗之色顿生,将她手放到颊上摩挲着,“这回可说好了,不许赖。”

    “又没正经!”她耳根一热,忙转过身,装作欣赏外头街景。

    “这回可是你先说的。”他嘟囔着,凑过来,陪她一起看向窗外。

    今宵无雪。

    寥寥的几盏灯笼挂在少数几家朱门大户之外,照亮门前一片雪地。城内多的是低矮的土墙,从墙缝里门洞里透出细小昏黄的橘光,都是再多一盏也没有,一家一户只那么一个,灯下聚拢了不管几多老的小的,那就是一家。

    他们看见火光和烟光从那些粉壁、土墙后面升腾起来,夜风里飘来阵阵歌声,伴着那火焰跃动,那是老老少少,所有人质朴的希望——“今年又到二十三,敬送灶君上西天。有壮马,有草料,一路顺风平安到。供的糖瓜甜又甜,请对玉皇进好言。”

    灯火映出每一家窗上明艳夺目的窗花:鸳鸯戏水、三羊开泰、五福捧寿、六畜平安,狮子滚绣球,孔雀戏牡丹……还有些从未见过的纹样、神仙,约莫是胡人们的创新改良。不论胡汉,每家每户都贴了,犹是那几户富贵人家,竟将所有吉祥图样都贴了个全,图画连绵,映照了灯笼的红光,远远望去,像一片流金丹霞。

    良辰美景,似水流年,潦草的繁华,疏落的喧嚷,却也能令人看得几欲醉去。

    她偷眼瞥看一直紧握她手的之惟,烟火气透不进这小轩窗来,一身半旧的素袍,簪发的簪子都是乌木的,一直带着抹恬淡的微笑,似一汪春水,却又比世间所有的水都还多一分清气,一分寒凉。一时,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之惟似有察觉,转过眼来。

    幸好外头墨景纯恰好出言正替她解了围。虽是过节,墨生也仍是一身几洗褪了颜色的布袍,打马凑近窗户,发一声感慨:“量腹而食,度身而衣。几扇门窗而已,何需如此豪奢,费时费物?”

    之惟听了,却摇了摇头:“不,景纯,你错了,这不是奢侈。”

    兰王眼里映着那一片流光,声如流水:“这是展示,是信心,是希望——一个能对这样的琐事投入这等热情的民族,一定是个生机勃勃的民族。即便是遭遇到了挫折、困难,就好像眼下这般沉寂,可是只要当你看到这些东西,你就会明白,他们其实蕴藏着多么强大的生命力,足以千秋百代,生生不息……”

    暗夜里,墨生的眼睛陡然亮如星辰。

    她却悄然感到丝忧惧,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别人总不肯放过,偏要将他这个闲散宗室拉进庙堂的漩涡里。

    正自载沉载浮,听得外头有喧闹接近,吹吹打打,好不嘹亮欢快的旋律,墨生望了望,对车里道:“是有人娶亲呢。”

    “是吗?那咱们让一让,边上看看。”之惟便吩咐。

    小城街道狭窄,马车就拐到路旁一棵大树下停了,两人掀起车帘,看向外面。

    民风混杂的边城,也分不清是胡人还是汉人的娶亲队伍,只见几十号人,一体的大红,抬顶形状古怪的轿子,吹拉弹唱的是□□器——笛箫唢呐,亦有手鼓胡琴,一群人唱着跳着,压根听不清歌词,也看不清面目,但那份喜悦,却是深浓夜色也掩盖不住。

    不觉想起自家洞房花烛之夜,她悄转眸看他,却见他也正好望过来,两两相望,都扑哧一笑——笙歌如旧,流景如昨,幸好最美好的一段年华都已付与了彼此,纵是这般隔空回想,也仍余香馥郁。

    望得他有点心疼,亦有点放心。

    看得她有点放心,又莫名心疼。

    他便转而言他,问旁边道:“还有小年夜娶亲的?”

    这些天来,墨景纯已对当地风有一些了解,回答:“可能是胡人吧。他们虽不祭灶,却也把今天当作个好日子,和咱们汉人一样,认为自今天过后便都是吉日,婚嫁都不用择日子了。不过,他们比咱们心急一些,从今晚开始,就可以行嫁娶了,称作‘乱赶婚’里的‘头赶婚’。听说啊,还有抢婚的呢!”

    正说着,便见路上又过来了一队喜庆队伍。

    断云便笑:“难怪今天没见几个胡人,原来都赶婚去了。”

    “是这么个意思。”墨景纯又补充道,“剩下的大约就是去寺庙里作礼拜了。”

    她想到什么,就问:“那玉佛寺里的胡人呢?”

    是之惟作了答:“玉泉方丈真乃当世高僧,竟肯辟了间院子专给胡人们礼拜。”

    她放心的点了点头,之惟却像着急要脱离这个话题似的,手指指前头,引她望去:“你看,怎么还带着面具?景纯啊,这一队好像不是娶亲的呢。”

    墨景纯高坐马背之上,遥遥望了一望,忽然就笑:“是啊,爷,而且还不是一队呢。”

    听他笑得古怪,车里二人也忍不住站起来观看,断云掂了脚,只看清呼啦啦一团人,男女皆有,都带着面具,嘴里高唱着民歌,手里提着灯笼,跳啊扭啊,不时将人拉过来拉过去,还有拉着拉着就溜到一边去的,也不知在闹些什么。

    之惟也在看,英明王爷却难得露出困惑之色,压低了声音求助:“景纯……?”

    墨景纯却知以他目力,大晚上的怕是看不清楚,便低声笑道:“爷,这大约就是胡人们在抢婚吧。”

    话音刚落,便见兰王和王妃一齐朝他看了过来,异口同声道:“景纯——”

    他被看得脊背发凉:“王……爷……”

    之惟微笑着看着他,忽然向街道方向高喊一声:“这边有大好青年——”

    “王爷?!”在他惊叫出来以前,□□坐骑已被人拍了一下,他被那不通人性的畜生立时带出去老远。

    街心里陡然出现的美男子,虽布衣素袍,却难掩丰神俊朗,惹得那帮抢亲人众连声怪叫,潮水般将他一人一马围住,又唱又跳。周围的行人也不由都驻足观看。

    欢笑声、喧杂乐声,各色灯笼的彩光,人们的笑脸,交织成一幅绚烂的图景,霓虹流灿。

    始作俑者二人相拥,于不远不近处含笑看着。他忽眯了下眼,她猜是碰到了伤口,却见他很快又笑开,纯然无垢的笑意,烟火之内,尘嚣之外。

    乐了好一会儿,见墨生终于摆脱了纠缠,打马而回,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见了之惟,又不好说什么,重重的哼了一声,便退到一旁,不理不睬。

    两人憋笑憋得辛苦,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沉默中,忽听断云道:“诶,怎么有人跟过来了?”

    他望天。

    便听之惟接着道:“别是哪个不死心的追过来了吧?”

    他向天翻个白眼。

    听得断云又道:“戴着面具呢,好像是个——男的诶……”

    ……王爷!王妃!他终忍不住,看过来,却怔住——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究竟是月,是人,这般翩翩而至?

    一袭白衣如一抹月光,自憧憧光影里流泻而出,移花照影,翩跹行来。

    夜色朦胧,灯影婆娑。阑珊处,那人停驻,摘下面具,微微一笑。

    一时间,涛生云灭。

    他屏住了呼吸,却听见兰王极轻的一声舒气声。

    随即是兰王妃又惊又喜的一声呼唤:“怀桢?”

    白衣少年笑意更浓,丹凤眼眸中透露出暖意,快步走来:“姐——”

    这才知原是断云唯一胞弟柳怀桢。少年也不等姐姐介绍,便向兰王一揖:“王爷姐夫。”

    一声称呼惹得大家都笑,之惟含笑打量于他:“常听你姐姐提起你,今年……十六了?”

    “过年就十七了。”少年从容应答,仪态闲雅,面对兰亲王,并无丝毫窘迫。

    断云才不管他此刻正要展示什么清高儒雅大家门风,一把拉过弟弟来,急忙问:“你怎么来了?爹知道吗?”

    怀桢被她拽得优雅全失,但又挣不开那柔暖,便笑笑回答:“姐,你放心,爹不知道,他只道我在孤山书院苦读备考呢。”说着,不由偷偷瞥眼兰王,见他面上无波,只一双潭眸深不见底,便又往下说,凤眸中浮现掩不住的得色:“我如今是宁王手下的一名钱谷,此刻兼作传令官。宁王此番出征之前,广招幕宾,只要能粗通文墨的就都拉进了幕府,我这样的也混了个钱谷师爷。前儿个他要送信来灵水,人都畏惧瘟疫,没人肯来,我就毛遂自荐,跟着另外几个抓阄抓到的倒霉蛋一起过来了。”

    他感到兰王看了自己一眼,心中竟有丝跃跃,未及再言,已被姐姐照胳膊上拧了一下:“淘气鬼,这是你来的地方吗?!”

    “怎还没改这毛病啊?”少年一面嘀咕,一面看向之惟,“王爷姐夫,她这么掐你不?”

    断云脸腾地就红了。旁边墨生别过脸去,肩膀一耸一耸的。只之惟淡定依旧,回答:“偶尔。”

    断云脸已红透,盯着面前这两个,也不知道该瞪谁。墨生则开始咳嗽。这两个却依旧很镇定,只听一个问:“怀桢,你这么出来,别人不会察觉吧?”

    “王爷姐夫放心,傍晚我就拉了那几个出来喝酒,早就都灌醉了。要是万一他们发现我不在,我就说我去街上溜达,一不小心被抢婚的给抢走了。”

    断云仍不放心:“这么说行吗?人要问你你媳妇呢,你怎说?”

    怀桢满不在乎的瞧她一眼,一副你怎么那么笨啊的神情,指指她:“姐你不就是女的吗?”

    她还未及骂他胡闹,便见他又指指边上墨景纯:“这位大哥刚才不也去了吗?这么玉树临风,鲜衣怒马,可是人人都看到的,我就说他是我大舅哥嘛。”

    这回轮到断云又好气又好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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