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山。”顾忠山头还在磕着,顾山根扬高了嗓子叫了他一声。
顾忠山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血丝,对上了顾凤那双他看不出喜怒哀乐的眼。
哪怕就是这个时候,他也没从她的眼里看出怒来。
“你几时知道的?”顾凤盘腿坐着,指了指地上,“你坐,用不着跪。”
“族长……”顾忠山依言盘腿坐下,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无法把她当小孩子看,话自然也是慎重再三才敢说。
“嗯。”他不说,顾凤等,她拉过放在椅子边的箭筒,抽了根箭放在手心抚摸着。
顾山根也皱着眉头在顾凤身后坐了下来。
对于背叛者,族里是有处置的族规的,但如今护山人已剩无几,没有几个人能出去执行处决,这点顾山根心里清楚,那些敢背叛的外山人想来心里也清楚。
但这事不能不管,如若没有处决,敢于背叛的外山人只会越来越多。
“族长……”顾忠山终于开口,“是我犯了忌讳,让我那小儿子在几年前就知道了顾山之事,之前族人前来相助,有不少人住进了我家里,很多事就被他探了耳风去……”
“他什么时候起了卖我族之心?”
“族长,我真不知道。”
“忠山爷,”顾凤低着头看着还磕头的顾忠山,“我记得你们这几位出去,是我家三爷带你谋的生路,你们以他为主,是罢?”
“是。”
“你太不小心了。”顾凤把箭放在了腿上,朝外头的蓝天白云看去,“他走了几日了?”
“五日。”
“你那里还有没走的外山人?”
“是。”
“嗯。”
顾凤没再说话了,她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顾山根跟在了她的身后。
顾凤站在族堂边上的石头上,看着底下蜿蜒不断的山面……
“山根叔,我要出去一趟。”顾凤看着下面淡淡道。
顾山根嘴唇微动了动,劝阻的话没有说出来,最终他道,“要不要把福小侄接回来?”
顾凤摇了头,从石头跃了下来,往山下武坪当中练武的新护山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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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凤找了顾怿,让他跟着她在山中跑了一圈,顾怿跟不上她,顾凤皱着眉头去找了顾大鹰,顾大鹰比顾怿跑的还要慢点。
顾凤决定只身一人去,顾山根跟顾山燕他们知道后喊了不行。
“我十天后就要回到山里,谁能跟得上,谁就跟我去。”顾凤话出后,屋子里就没人出声了。
顾凤跟老木工等人又商量了下山下布毒阵之事,晚上回去时,她没先回家,而是跟燕大爷回了他们家。
“我家三爷是顾之淼杀的……”顾凤话一出,正在给她倒凉茶水的顾大娘手中的碗在了地上。
“五爷传回来的消息,还道他带了刺客正在前来山里的路上,”顾凤站在门口一点没再走,“我要是在路上和山里看到他,会杀了他的。”
说完,她掉头就走了。
她走后,顾山燕倒地昏在了地上,顾大娘哭着把他拖到了床上施了针,顾山燕醒了过来全身不停地颤抖着……
当年顾之淼非要出山,还偷了族里的东西偷跑,被护山人带了回来,族长念在他一生为族尽心的份上放了他,可他竟然在他娘的眼皮子底下绝食非要出山,末了在他家老婆子的哀求之下,他又在族长面前发了毒誓写了忠书,族长就放了他出山。
“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族里人……”见他连话都说不出来,顾大娘痛苦地哭出了声来。
“宜娘啊,”顾山燕哀笑了一下,一串眼泪从他的老泪里滚了出来,“我们对不住的何其多,他走的那天,老族长怕他在山外头没金银傍身立不了足,还送了他一包金子啊。”
就这样,那人都要带人来灭他们啊,杀养育他的山,他的族人,他的老父老母。
“老燕儿……”顾大娘抚着脸失声痛哭,“我不知道他能这样狠心,我是真不知道啊……”
“我,我……”顾山燕闭着眼睛,嘴唇发抖,“我又何尝信他会这般狠心?我现在连死都不敢死,活着的每一天都当是在给他赔罪,可那小子他不甘心啊,他到现在都不甘心啊,孩他娘啊,这罪我赔不起了,你让我担着这罪下去怎么见老大哥?我无颜见他,无颜见我顾陈家的列祖列宗啊……”
顾大娘哭着跪倒在了地上。
顾凤这时归了家,顾宣午带着弟弟妹妹在门口等她,顾凤一手抱起了顾宣晚放到肩上坐着,双手抱了顾宣阳和顾灵玉。
顾宣晚一坐到肩上就抱着他凤姑的头,张着牙朝他底下的午哥咧嘴笑。
“凤姑,他们可听我的话了,我说婶娘们忙,让他们乖乖的,他们一个都不哭呢,我带他们在晒谷场玩了半天,我晚哥阳哥现在走的可快了,灵姐儿就坐在那一动都不动,一点麻烦也不给我惹……”顾宣午扯着他凤姑的裙子走着心满意足地说着,“我还带他们看叔伯练武了,可带劲了。”
“回来了。”门内,正在装东西的顾小嫂扬起了笑脸。
“嗯。”
“回来了那就开饭了,我去摆桌子,我带他们去洗个手,他们在门口等你都好一会了。”
顾凤回来,一家开了饭,晚饭后顾凤把她以前的小箭给了顾宣午,这一次她把顾宣午抱到了腿上坐着,跟他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顾家的大男人了,你要照顾弟弟妹妹,要打猎耕种,要保护族人,还要替祖母,我们送终,记着了没?”
顾宣午抬起小脸看着她,郑重地点了头。
“嗯,以后你就跟你凤姑一样了。”
“知道了。”
“可流血,不可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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