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是因为这些东西不像人间的车有发动机排气管和四个轮子,它们更像是船。如同一叶扁舟截下尖尖船头,在船头里放上皮制沙发,前面安上一块不明材质透明薄板用以挡风,驾驶员就坐在沙发上,在狭小的空间里驾驶着小船头前进。这里的车道不止分成横排,更有上下两层,下层是慢车道,车道上的车离地半米,飘得稍慢,而上层车道的车则是忽然出现瞬间又绝尘而去。
这里的人行道也是分上下层的,而且还是三层,下层用来走,中层用来慢慢飞,上层则是飞速地飞。
安知初和林知止齐齐情不自禁地张着嘴抬头看空中的东西,乡巴佬进城似的。
“这才应该是妖怪的生活方式啊……”林知止叹道。
“嗯,真不习惯呐……”安知初叹道。在人界久了,她们早就习惯了人的生活方式,假如现在让她们到妖界来生活,她们肯定要分分钟加入生活能力低下者群体,连半点儿基本的妖界生活常识都没有。
又走了几百米,路边出现了一张宽约三十厘米、长约一米竖着悬浮着的纸,一群妖汇集在那纸周围,面朝中间的车道静立或是相互交谈。待走近了,她们发现那并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块写了很多排字的薄板子,板上写的是她们看不懂的文字,似乎和血玉上既像篆书又像梵文的字是同一种文字。
她们不识字,安知初心里咯噔一下,这才记起自己不懂妖界的语言。她心想完蛋了,她们在妖界有交流障碍,不会说人家的语言等于不能买东西不能搭讪不能问路更不能问到回人间的方法。这场妖界之行实在是太草率了,她俩完全就是脑子一热说走就走,什么细节都没考虑,难道她年纪轻轻的就要困死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了么?
然而,这个担忧很快就不再令她担忧了,因为她听见那些交谈着的妖所说的话几乎都是汉语,偶尔夹杂几句不知道什么语言,她竟然也能听得懂,好像那种语言她生来就会一样。她问林知止,林知止也说能听懂这的人说的所有话,想来这种陌生又熟悉的语言应该就是她们失忆前在妖界用的语言。
两人站在一旁偷偷观察了围在薄板周围的妖们一会儿,从他们的表现和对话推测出这是一个公交车站,那薄板是站牌。果然,事实很快印证了她们的想法,路的尽头处出现了怀疑是公交车的东西,它从上层车道减速换到了下层,平稳地停在了悬浮的薄板前,站牌旁的几个妖先后上车,坐着公交车离开了。
“是公交车哎大白!”安知初的样子很是亢奋,“这居然也有公交车!他们的公交车居然长这样好神奇!”
林知止微微皱眉默默远离她一步,“别表现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好么,这么多人呢。”安知初也不理她的嫌弃,自顾自欢乐,林知止又远离她一步,忽然想起一句话:脑残儿童欢乐多。
不过,林知止虽面上表现得一副嫌弃的样子,其实她心里也觉得那公交车很……神奇。或者该叫那东西公交船?
那公车从外形上看,就是一艘木制的大船,船头挂着一盏做成火焰形状的大红灯笼,公车缓缓地驶来时,红灯笼在风里摇摇摆摆,像在提示候车的人们车到站的讯息。船身以上有船舱,船舱不是封闭的,而是由几根木柱支起尖顶的顶棚,四圈设长椅,倒像是在船上安置了一个凉亭。
远远望着那船般的公交车驶上上层车道飘远,林知止忽然问:“狐狸,你带钱了是吧?”
安知初点头,林知止继续问道:“想不想坐一次那个公交车……不,公交船?”
“好啊好啊好啊!”安知初连声回道。
她们找了一名肩上盘着一条小花蛇但眉目和善的女子搭话,问了关于公交车的一些事。女子见她们什么都不懂,一下就猜到她们是从人间来的了,她热情地给她们讲那大船叫做陆舫,用途与人间的公车一样,又说自己前不久刚刚去人间游览过,还蛮喜欢人间的。几句闲聊之后,安知初照她说的准备了坐陆舫的钱,和那女子登上了同一艘陆舫。
陆舫内部陈设皆为木质,从里向外看,能看见四个檐角都挂着明亮的暖光灯,灯小小的圆圆的,造型质朴可爱。升上上层车道后,速度陡然加快,街边风景都化作虚影,只须臾便到了下一站。花蛇女子问她们要到哪里去,林知止想了想说:“我们初来乍到,对这儿不太熟悉,这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可以给我们推荐一二吗?”
女子颇有些困难地思索一番,回答道:“这细与镇穷乡僻壤落后萧条的,要说好玩的地方还真就没什么。要我推荐的话……西兴旧市吧,那是个商业街,晚上还有夜市,听说今天夜市上要搞个什么活动,你们现在去应该正好能赶上。”
西兴旧市?林知止想问得更具体些,同时一声到站提示音却传来,女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整理了衣裙拉紧斗篷,嘱咐道:“西兴旧市离这没几站,你们下了陆舫跟着人流走就能找到那。”她挥挥手和她们告别,“我走啦,再见。”
两人也和那女子告别,安知初回想着她刚才说的话,她说了“细与镇”。细与这个词有点耳熟,她在哪里听过来着?离部,细与,对了,是血玉上的繁体字。按那女子的意思,这个地方就是细与镇吧?
后面几站,安知初一直扭着头往陆舫外看,细与的街道两旁几乎全都是低矮建筑,最高不过七八层,楼体看起来都很厚重结实,偶尔也会有精巧却略显单薄的古雅楼阁,夹杂在棺材般死气沉沉的灰色矮楼之间有些格格不入。
过了六站,报站的语音用汉语和那不知名妖界语言各报了一次“西兴旧市站到了”。在这一站下的人不少,陆舫门一开,舱里就空了大半,安知初和林知止下了陆舫,站在路边张望,先前还遥远的高楼已经在她们眼前了。街上人潮向着同一个方向涌动,好像这座荒芜的城镇里所有人都聚集到了这里,循着人潮的方向望去,一座石牌楼立在前方,牌楼的匾额上“西兴市”三字遒劲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