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不和他提起罗姹,今天这个名字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应该说非常反常。不一会儿车到校门口了,安知初下车,从前挡风玻璃观察殷绛,想看出些什么,但他的神色毫无异常。
等安知初和梅馨语转身进了校门,殷绛开车走了,梅馨语忽然哭了出来。
“小初,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我……我没机会了呜呜呜……”
唉,又哭了。安知初也没工夫想什么罗姹殷绛了,安慰梅馨语还安慰不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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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半,留校上晚自习的同学都去吃晚饭了,得知男神心有所属的梅馨语悲痛欲绝,连晚饭都没去吃,和薛宁一起练不吃饭成仙术。安知初安知初写完了数学卷子,到梅馨语座位和薛宁一起安慰了她一阵,收拾书包离开学校,乘公交车去往医院。
那家医院是个挺有名气的大医院,病人去那看病相对比较放心。今天路上交通格外顺畅,即使是坐公交车去医院也没有用多长时间,她在二楼的病房里抢了张病床,在病床上小睡着挂吊瓶。
睡了一个多小时,安知初清醒过来,但没有睁开眼睛。
这座城市早晚和中午的温差大,晚上天气转凉,空气里的槐花香也清冷起来,有点像殷绛身上的味道。
同一种味道,在不同的温度环境下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比如,冬天在寒冷的室外吃橘子,能吃出一种与在暖和环境里不一样的奇妙香气,无聊的安知初在发现这一点之后,经常在冬天特地跑到丹青阁门口台阶上坐着吃橘子。槐花香也是这样,中午气温高时,槐花香则香矣,却香得发闷,而在冷空气里,槐花香入肺则有种让人感到舒适的清凉,深吸气,整个心胸的污浊似乎都被一种清爽的冷香澄涤。
果然槐花香和冷空气最配了,四周寂寂,她闭着眼贪婪地呼吸着香气。忽然她听见有人走进病房,睁开眼循声看去,她看见了熟人,而且是昨天刚见过的熟人,韦伊一和她的妈妈。哦对,差点忘了,还有韦伊一背上的那个东西。
病房不大,只有三张床位,安知初靠窗,靠门的床上躺了一个睡着的十四五岁的男孩,中间床空着。韦伊一的妈妈扶着吊瓶架到中间床旁边整理了床上的枕头,韦伊一捂着鼓起的肚子,艰难地上了床,背靠在枕头上坐着。
安知初顿时有点尴尬,纠结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毕竟是同校同学,在学校外遇见了装不认识多不好。不过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根本用不着纠结,她的融影术已经解了,别说韦伊一跟她不熟,就算是熟悉她的梅馨语薛宁见了她也是认不出来的。这下她胆子大了些,往韦伊一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韦母坐在病床边,背对着安知初,和前天一样,她还是穿着一条呢绒长裤。再看韦伊一,她坐在病床上,一手搭在肚子上,很疲惫的样子。
昨晚回家后,安知初上网查了,孕妇的肚子绝对不可能在一个月内直接长大到韦伊一肚子那么大,她基本可以肯定,韦伊一不是怀孕。至于韦伊一为什么忽然变得孕妇一般,安知初就不知道了。
她拿出单词书翻看几页,发了会儿呆,闭上眼再小睡一会儿,醒来她的吊针快要扎完了。她给大师父发了个短信,告诉他可以来接她了,大师父回复说他二十分钟之内一定到。
安知初告诉了大师父她的位置,放下手机发呆。这时,韦伊一的妈妈冷不丁地“嘶”地倒吸一口气,是人在感觉到冷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声音。
安知初奇怪地看过去,本来趴在韦伊一后背上婴孩大小灰黑枯瘦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下来,正坐在地上,依偎着韦母的小腿。仿佛感受到安知初的目光,那东西转头看了安知初一眼,它的眼窝深深凹陷,眼皮干枯,好似一碰就能裂开,上下眼皮覆盖的眼珠混浊,几乎分不出黑白眼仁。
如往常见到它时一样,安知初淡定地移开目光,好像刚才她只是在看空气。
它和一个月前不一样了。从安知初认识韦伊一开始,它的眼睛一直是紧闭的,从来没有睁开过。而今天,它睁眼了。
人身上如果长时间附有所谓的脏东西,那么东西与这个人有特殊关系的可能性很大,像一些流传很广的鬼故事中所说的,鬼魂趴在仇人身上、妻子死后趴在丈夫身上之类的事,并非空穴来风毫无根据。韦伊一背上的东西看起来对韦母并无恶意,它靠在韦母腿上的动作中甚至有点宠物对主人或孩子对母亲的撒娇依赖,而对韦伊一,除了压弯了她的背,它似乎也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这小鬼和韦伊一一家是什么关系?
安知初好像明白了韦母为什么要穿一条那么厚的裤子。女人阴气重,韦母身上又没有韦伊一少年人的阳气,自然承受不住与鬼魂长久的近距离接触。那小鬼看来是经常这样靠着韦母的腿,她的腿应该已经出了毛病,受不得冻了。
“伊一,妈出去走走,这屋里凉飕飕的,冻得我腿疼。”韦母站起来,见韦伊一轻轻点头,才缓缓走了出去。
韦伊目送她妈妈出了病房,安知初也在目送,不过目送的是尾随韦母一起出去的那只鬼。小鬼跟在韦母脚跟后头爬了出去,枯槁的头皮上稀疏却长得惊人的头发拖在地上,蜿蜒成一条黑蛇。
终于出去了,安知初虽然不怕鬼,但外形过于糟糕的鬼她一点也不想见到。亲眼看着它出去,她才放心地再次拿起单词书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