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枯骨,再归不得故里。
耍猴老头是怎样的人?小猴为什么要杀老头?报仇又是报的什么仇?这些她都不知道,只是借出去了些灵力,过几天又收回了灵力,还顺便多收了些精气。
还有,间接地取走了一条命。哦不,是两条。
忽有种虚幻的感觉,似乎关于耍猴老头和小猴子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算了,都过去了,死都死了就别再想了,就当是场梦吧。她站起来,余光瞥见门口有人。刚才进屋的时候她好像忘了关门。
“殷绛?”她问:“你什么时候在那的?”
殷绛走进她屋里,没回答她,而是从她手里拿过照片说:“刚才那小猴说,希望你能替它保管好这张照片。”
他把照片还给她,“它说,它的主人杀了它的同伴,它想杀了主人给同伴报仇。但它自小和主人相依,就算十几年来主人对它越来越差,那也是养育它的人,杀了他它也无颜再活下去,所以它早就决定报完仇自己也不活了。”
哦,原来它是想给同伴报仇。安知初捧着照片失神,心想明明自己也算这件事的参与者,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最后还要别人来告诉她。而这殷绛讲给她听的真相,对她来说又好像只是听了个不痛不痒的故事。
她低声闷闷道:“我没想问你它说了什么……”
之后一阵沉默,安知初打开她放在衣柜旁边的大箱子,把照片放了进去。
殷绛靠坐在她书桌上看她收起照片,说:“你从一开始就不该管这件事。”
“我也这么觉得。如果我没掺合,猴子不会死,它主人也不会死。”她无所谓地答。但如此一来,谁来给小猴的同伴报仇?
“美人,这件事……别告诉别人。”安知初说:“我怕她们几个知道了又要骂我。”
门帘儿还好说,大白知道了一定会嘲笑她闲工夫太多连猴子的事都去管,师父们知道了一定会没完没了地念叨她。
殷绛轻笑一声,“你还知道会被骂?这些年你二师父是怎么教你的?无关的事情就别去参与,吃亏还没吃够?”
“吃亏?”吃什么亏?安知初歪头奇怪地说:“我分明是赚到了啊,什么都没付出还得了猴子的精气,虽然少得可怜就是了。这次不是猴子和老头吃亏吗,连命都没了。”
“也对。”殷绛走到她背后,手搭在安知初肩上,推着她往屋外走,“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还没吃饭吧,走,咱吃午饭去。”
从醒来到现在,她一直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殷绛手上的温度透过她薄薄的睡衣传到肩上,她才终于把刚才那种浑浑噩噩不清醒的状态驱逐,打起精神来,“不不,应该是吃早饭,这是我起床之后的第一顿饭。”
殷绛:“哦……”
***
黄昏时安知初出门散步,路过前几天老头摆摊耍猴的地方。那已经变成卖水的小摊了,摆摊的是旁边报刊亭的老妇。
她和老妇打招呼:“奶奶好!您今天怎么到外面来了?”
“今天天儿好,我就出来坐会儿。”
被暴雨洗过的天,没有沙尘,连吹来的风都变得温柔了。飞鸟在遥远的天际掠过,向着它们的巢。
安知初在报刊亭扫视了一圈摆在外面的报纸杂志,看见S市日报首页上的一条新闻:老汉于自家楼道被雷劈死。
“奶奶,我买一份日报。”她抽出报纸读那条新闻,报道里写,昨夜一老汉被由楼道窗户进入的球形闪电击中,当场死亡。
那天喂猴子的时候,她给老头尝过一颗芝紫,那颗芝紫里有她的灵力。昨夜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到有极少量的灵力回到她身上,应该就是老头死了,灵力才回来的。
看时间,报道中老汉被球形闪电击中时,刚好就是昨晚灵力回到她身上那会儿。难道被击中的就是耍猴的老头?不对啊,她借给猴子的那点灵力,哪怕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也召唤不来天雷吧?
“天雷……天雷!”她念着,蓦地懂了小猴儿所说的老头死了却不是被它杀死是什么意思。
要了他命的,是天。你不把它们的命当命看,总会有更强大浩瀚的存在不把你的命当命看。
同时,她又觉得那老头死得挺冤枉的。如果他是被小猴杀的,她还不会这么觉得,然而他是被天取走性命的。
天下为非作歹大奸大恶之人那么多,老头充其量只是个中恶小恶,而且又是个命运可悲可怜的小人物。为什么放着不计其数的大恶人不去劈,偏偏挑上他呢?所以说“天道不公”这个词也是很有道理的。
诶等等,是天替小猴儿死去的同伴报了仇,也就是说,就算她不借灵力给它,老头也是要死的,不借灵力给它,它的大仇也能得报。所以它原本不用死,是她的参与让小猴儿白白丢了一条命。
看来她也是个恶人。
不对,殷美人说了,它本来打算等到报了仇主人死了就自尽,不管她参与与否,它都是要死的。
但它好像是因为杀了对自己有恩的主人才想自尽的,如果不是它亲手杀的,它就不用死了。这么说还是她的错。
也不对……
完了完了,她智商不够,又想不明白了。哦天这个世界好难懂。
——《牲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