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
天之骄女。
“陛下正在召见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两位大人,”一身青衣的侍官声音温和婉转,俏丽的脸上带着适度的微笑。
“是,”她欠了欠身以作回应,“那凤宁就在此等候。”然后看到对方满意而去。
除却当今圣人外,先帝与先凤后所出另一个的嫡女就是她的母亲。而她父亲乃是母亲奉诏命迎娶的正君,出自赫赫有名的安阳殷家。所以与她同辈的堂姐妹里,除了几位皇女之外数她身份最尊。
“凤宁小姐。”小宮侍上了茶,轻声细语地说,“请用。”
“有劳。”她对小宮侍笑了笑。
小宮侍脸上一红,小步跑着走了。
这样的人如果还有怨言,不论抱怨的是什么,大概都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有吃有穿,不冷不饿,比起天下不知多少人都强的日子,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她端起茶杯,然后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看见一张撇着嘴角冷笑的脸。
其实说到底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她爹死得早,而她的亲娘……
不喜欢她而已。
李凤宁啜饮了一口茶水。
贡茶自然不同凡品,虽然到她这里也只是稀松平常,吃惯了的味道而已。
小时候她也天真过。她想,只要她用心读书,那么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天的母亲或许会多看她一眼,多跟她说几句话。她用心了,真的,连太傅都赞她好,但是摸着她的头发说凤儿真乖的那个却是她的姨母。
到她大了一点,她才明白藩王是怎么回事。
藩王虽说是有封地有王爵,其实只是个吃俸禄的名头。各地自有治理各地的官员,藩王等闲不好轻易干涉当地政务。各王在安阳的王府里必然要留一个女儿,也是向圣人表示臣服的一种方式。
妹妹比她小,离开娘身边那个自然应该选她这个姐姐。而她在安阳只是努力读书,努力守着规矩,她要做好那个质子,向圣人表明魏王府从来都是最好的臣下。
但是到后来,她才知道魏王与圣人姐妹情深。圣人从来就没想拘束过她,是她自己不愿意长住安阳,也是她……
把她扔在安阳的。
李凤宁放下茶杯。
然后她就偷偷摸摸去燕州。
八岁大的孩子,要从王府里逃出来已经不容易了,何况一路磕磕绊绊去了燕州。然后她就听到了那句话。
“我们殿下只有一个孩子”。
原来,她母亲根本不是不喜欢她。
原来,她母亲已经讨厌她到了当她不存在的地步。
离开府门之后的记忆模糊起来,她浑浑噩噩了好一阵,直到再次醒来看见一脸担心的外祖母。
外祖母一路抱着她回了安阳,时时陪着她,日日劝慰着她。直到小六过来骂她让一家人担心,骂她让外祖母日夜不休,她才终于醒了过来。
是啊,圣人疼她,太女姐姐疼她,早早过世的爹爹疼她,外祖母不在了,姑姑和姐姐们一样疼她。天下至尊和至亲的人都疼她了,她还要求什么呢?
李凤宁站起身,走到殿门口。门外有面生的小宫侍偷偷跑过来。“凤宁小姐,两位尚书大人走了,陛下又叫传三殿下呢。”他一顿,“茶房预备好四色细点和新茶了,正要送进去。”
李凤宁递了个装了银角子的荷包过去,“那凤宁现在可以去了?”
“您快着些吧。”小宮侍缩手没收,只对着李凤宁笑容更深了点。
李凤宁也不在意,道声谢之后,熟门熟路地绕去勤诲斋,在门口截下端着细点与茶水的宮侍,之后学宫侍那样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作为皇帝日常批阅奏折并召见心腹大臣的地方,此间布置得显得相当随意。不止有宽大的书案和卧榻,还有几张不是谁都能坐的椅子。物件都是一水的半新不旧,颜色也只是浅葱牙黄,只不显眼处才雕着几只九尾凤凰作为装饰。
能进这间屋子的都是重臣,不少人甚至将踏进这间屋子视为一种奋斗目标。但是李凤宁跨进这道门槛的回数,已经多到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赤月至尊此刻正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梳理整齐的头发已经是白色多过黑色,长年肃然威严的表情在保养得宜的脸上刻下几道深纹。乍看与李凤宁倒有三四分相似的脸此刻透着一股淡淡的疲惫。她闭着眼小憩,屋里的宫侍自然连呼吸都放到最低。李凤宁瞥见书案上有几本摊开的书本奏折一类的东西,她刻意远离了书案绕去卧榻边,放下手里的东西后伸手过去替她的姨母轻轻捶起肩来。
过了好一会,长乐帝李昱才挥挥手,示意不用再捶肩,一边睁开眼睛慢吞吞地起身。李凤宁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扶,李昱一愕,抬头才发现刚刚在她背后捶肩的是谁,“凤儿?”
“凤儿见过陛下。”李凤宁直扶到李昱站稳了才松开手。她利落地双膝一弯跪到地上行了叩拜大礼。她嘴上虽然说得不合规矩,姿势却连最严格的礼官也挑不出刺来,随后她也不待李昱叫起,便自己从地上蹦了起来。
“越来越没规矩了。”李昱虽说轻斥,脸上却不见多少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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