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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Chap.2:阿尔斐杰洛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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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惊讶,就好比被人拿了杯冰水浇在头上。

    阿尔斐杰洛的问话,一瞬间搅乱了苏洛和卢奎莎的思维,让他们睡意全消。

    “……你在、说什么啊?混蛋。”卢奎莎略略蹙起细眉,表情惊疑而恐惧,原本就很白皙的脸庞更是一下子变得煞白,嘴中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轻叱。

    “啊,你没听错。”阿尔斐杰洛用一副笑里藏针的表情面对她,“我要你们一五一十地向我交代,你们究竟使了什么手段,骗得我甘愿去做龙术士的?”

    沉默了数秒,卢奎莎的神色逐渐趋于缓和。她比苏洛更早缓过神来,也很快想好了应对这个男人的对策。

    “你找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问这个?”

    阿尔斐杰洛笑得很无辜,“监狱里呆久了,难免会想起过去的时光,想着想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扪心自问以后,发现是开头出了问题。也算是我突发奇想吧。”

    卢奎莎满眼含笑,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先是展露出一个倾城绝色的笑容,而后语带责备地说道,“那你真是太失礼了!”

    “此话怎讲?”

    “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闲话,竟然会提出这种问题。”卢奎莎把手掌放在桌面上,紧紧按住,“记着,我和苏洛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哦!不会忘了吧?从缉拿你的家伙手里,我们救下了你的命。”

    “啊,是吗?”听完这女人的说辞,阿尔斐杰洛嘴边的笑意愈发浓艳了起来,“原来我辜负了你们的良苦用心?那真是罪该万死啊。不过你可不要冤枉我。你们对我的大恩,我自然是铭记于心,终生莫齿难忘的。”

    他悠然地坐在那里,咪了一口奶茶,然后把杯子放回桌上,身体往后靠去,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阿尔斐杰洛看向卢奎莎的目光,好似一只老练的猫蹲在高处观察一只偷油的老鼠,准备展开狩猎似的。也许是他的态度过于悠闲了吧,卢奎莎有些被激怒了。

    “如果明白的话,就不要再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了。”骤转了态度的女人开始下达逐客令,“时间已经很晚,我和苏洛都很困了。赶紧离开——”

    “卢奎莎,停止吧。”

    很疲惫的叹息声从她的身侧传来。

    “哎?”卢奎莎愣了一下,偏过头看向身旁,“什么?”

    “不要说了。”苏洛打断卢奎莎后,突然朝阿尔斐杰洛望了过去,“他……已经知道了。”

    阿尔斐杰洛邪恶地笑了。先前,他所伪装的姿态,全部都消失无踪。那张脸上,如今只剩下怀有深深恶意的微笑。

    “苏洛,”阿尔斐杰洛湿濡的舌尖轻吐出对方的名字,最深的情意流转在他的齿间,“相比之下,还是你比较懂我啊。也不枉我对你痴心一片了。”

    “……”苏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面庞紧绷。

    让自己感到奇怪的,不就是这个男人态度的转变吗?之前,阿尔斐杰洛从未对苏洛如此强烈地透露过他的心声,一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即使思念成灾,也绝不把最后那层窗户纸捅破。阿尔斐杰洛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的隐忍。但是,从苏洛开门迎他进来再到现在的这一刻,这个男人的表现,让苏洛大跌眼镜。他居然非常从容而又直接地向自己表达了他的想念之情,行为坦率,表情轻佻,言语则更是大胆。

    “说吧,你想问什么。”

    苏洛极力压抑着情绪,声音沉闷而凝滞,仿佛年久失修的摇弦琴拉奏出来的破音。听到他如此表态,阿尔斐杰洛的眉毛几乎要飞舞起来了。

    “啊,听你的意思,不管我问什么,你都会坦诚相告的,对吗?”

    “苏洛!”

    卢奎莎的尖叫,无论是苏洛还是阿尔斐杰洛,都无视了。

    “可是要我怎么确定,你不是在编织另一个谎言呢?”

    苏洛始终凝视着这个笑得狡猾异常的男人。“问吧,我会回答你的。得到我的答案后,和你心中已经获得的答案作比较吧。”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阿尔斐杰洛在桌上敲了两下弹指,“你们使用了黑魔法。”

    陈述句而非疑问句的形式,证明他早已掌握了他想要知道的事。

    苏洛没料到他会用这种方式,犹疑了半秒,默认地应道,“对。”

    尽管早就知晓了八|九分,但是在答案得到确切证实的这一刻,阿尔斐杰洛整个人都怔在了当场。良久,才痴痴地说,“你们控制了萨尔瓦托莱的思想,要他假装传位给我。”

    “对。”

    “随后,你们又暗示他我有夺位的野心,让他设伏杀我。”

    “对。”

    “你们催眠了达里奥,让我即使问到了答案也是错的。”阿尔斐杰洛的话一次比一次更容易脱口。

    苏洛依然简洁地回答,“对。”

    还有一个人……阿尔斐杰洛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仿佛心被人揪起来。“我觉得烦了。”他胡乱地揉了揉额头,“你自己交代吧。”

    “你既然都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呢?”

    “哼,对于我早就看穿了你们的谎言这一点,你好像也早就作好思想准备了啊。”

    “那个时候,你识破了白罗加操控刺客的手段,将他施加在刺客脑内的黑魔法破除,进而得知了他暗杀你的真相。”苏洛低垂的眼睛,填充着晦暗的光芒,“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猜到会有今天。”

    “可你却对我隐瞒至今!”阿尔斐杰洛的双眸迸发出厉光,“为什么要对我做出这种事?玩弄我到如此地步?!”

    愤怒扭曲了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让红发的男人看起来好似地狱的恶鬼。那样的表情,苏洛似乎无法面对,微微俯下了头。胸膛中有某种熟悉的情感狠狠地撞击,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的心湖掀起惊涛骇浪。他深知,那是愧意。

    屈服于那股愧意,苏洛静默下来,半天都没有说话。他心中的滋味,也只有卢奎莎最为清楚。

    自从与阿尔斐杰洛做了犯禁忌的事之后,卢奎莎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就撺掇着苏洛要搬家。想不到,这个男人还是寻了上来。她和苏洛的魔力,早已经弱于阿尔斐杰洛,看来无论怎样,都避不开他的侦测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啊……

    “我和苏洛在一起,本来就是不被允许的。”卢奎莎悦耳的声音,插入到死寂的谈话空白之中,代替苏洛,不急不缓地诉说起来,“龙术士之间私交最频密的,非我们二人莫属了。卡塔特山脉关于我和苏洛的来往,始终流言如沸。尤其是白罗加那个混账,总拿这事儿做文章,借机打压苏洛。”

    阿尔斐杰洛一听,瞬间来了兴致,好奇地打量着卢奎莎,“只是这样?只是这个原因?”

    “你以为呢?”

    “我以为,会有更深刻或者更阴暗的理由呢。”

    “不,就只是这样。因为我和苏洛的亲密关系,让两位龙王很不满。背地里有不少嘴碎的家伙在龙王面前告发我们。我们当然要将功折罪啦。”

    “所以就找上了我?”

    这种答案,阿尔斐杰洛怎会没有想过?困扰了他多年的疑问,竟当真是如此的简单?曾几何时,阿尔斐杰洛一度忘记了,他在苏洛借用吉安的假名对自己进行离开佛罗伦萨的劝说时,自己有多么纠结;也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抱着怎样一颗赤诚的心,执意要留在朱利亚诺的身边。曾经,阿尔斐杰洛沉迷于卡塔特首席龙术士的角色,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正是此刻坦然地道出真实企图的这个女人身旁的男人。苏洛的存在,使阿尔斐杰洛忘记了自己被诱骗过来的事实,反而沉浸其中,沾沾自喜。

    但是现在,一切都已不同。

    “你们就是为了这种理由……”阿尔斐杰洛端坐着的身体,莫名其妙地颤抖起来,“为了不受约束地在一起,而把我拖下水……”

    “别这样说。你能想出比这更好的法子吗?”卢奎莎婉转的声线,夹杂着几分得意,“是我们将你从一个走投无路的通缉犯的身份解放出来。对拯救自己的人,应该抱有一颗感恩的心。”

    “愚蠢。”愤恨的视线怒瞪着她,阿尔斐杰洛连连冷笑,“你们推荐了我,而我们三个的关系一度还算是不错,难道龙王会真的放心吗?他们只会更加地防范你们罢了!”

    “如果你懂这个道理,就不要再到佛罗伦萨来。”

    “说得好轻巧啊,让我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阿尔斐杰洛的声音,撕裂得像是喉咙被玻璃割破了一样,“我会成为通缉犯,全部都是拜你们所赐!受你们俩的挑唆,我和萨尔瓦托莱才会自相残杀!最终害死了那么多人……难道别人的命,对你们而言只是蝼蚁?”

    “少装蒜了,”卢奎莎鄙夷道,“你杀过的人还比我们少吗?你给那老头卖命做走狗的那几年,被你干掉的家伙,也是多得数不过来了吧?”

    阿尔斐杰洛没有马上回答。他斜睨的目光,凉凉地投向了从刚才开始就默然不语的苏洛。只见苏洛因二人激烈的争执皱起了眉,手指放在他一口都没喝过的奶茶杯子边,粗短的指甲扣住桌子的边缘,微微发力;但是眼帘始终微垂着,让人看不清他深藏的目光。

    香甜的奶茶,渐渐脱离了温暖的热度,变得冰冷了,正如阿尔斐杰洛的心。

    “那个老头很碍事啊。”眼见阿尔斐杰洛无话可说,卢奎莎美艳的脸上,挂起了胜利者的表情,连嗓音都带上了几分愉悦,“要是那个帮派的一把手宝座真的落到了你的手里,你就会贪恋得到的权力,一心留在佛罗伦萨发展,经营那老头子的事业,而不会跟我们去卡塔特了。”

    “到底是你们两个中间谁做的?”进行任何的辩论都已经毫无意义了。阿尔斐杰洛瞥向她,直接问道,“这一切的阴谋。”

    卢奎莎眉眼弯弯,眼神迷离,媚态毕现,“人是我催眠的,”她一边悠闲地拿起陶杯喝茶,一边说,“局也是我布下的。”

    “那么苏洛呢?”阿尔斐杰洛瞥瞥黑发的男人,再看向她,“苏洛做了些什么?”

    “他?”卢奎莎把杯子放回去,“监视你,外加默默地支持我。”

    阿尔斐杰洛又瞧了一眼苏洛,发现他还是低垂着目光,一声不响。

    那边,卢奎莎美妙的话音仍未消退。“老实说,我才不信龙术士们都会乖乖遵守不滥用催眠黑魔法的规定呢。能随意操纵别人的行动,为自己所用,这是多大的诱惑啊!只不过所有违反规定的龙术士都选择互守秘密,不公开戳破罢了。”

    “苏洛,你可是好几次在我催眠别人的时候提出抗议的。”

    带着讥讽的紫罗兰目光射过去,阿尔斐杰洛对苏洛灿然一笑,得到的依然是对方的漠视。

    “他是个过于善良、温柔的男人。冷面热心,嘴硬心软……不喜欢使用卑劣的手段。”卢奎莎依旧端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深情地朝苏洛望去一眼,紫薇花盛开的眸子深处,藏着从未有过的温柔笑意,再转过头来,对着阿尔斐杰洛,眼里的神色立刻转变为不屑,“兴许是跟我一同策划了那起阴谋,让他的神经有点过敏了吧。”

    “啊,能如此坦然地说出自己做的坏事,还一点没有负欠的感觉,”阿尔斐杰洛的眸中,缓慢地升起了一轮猩红之月,“你也是不简单啊,卢奎莎。”

    没有任何预兆的,银色的光撕裂了空间,顷刻间亮起,又顷刻间暗去。巨大的轰响震动了周围,混合着陶器碎裂、木头折断的声音。等一切平复下来后,客厅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卢奎莎裹在身上的披肩莫名掉在了地上,原因是坐着的她突然站了起来,但她站起来的动作并非本意,而是苏洛的拉拽。

    三个陶制茶杯,三人间的木桌,还有男女主人所坐的椅子,都在一瞬间被掀飞,砸烂在地上,毁得干干净净。洒出的奶茶,溅湿了两人的睡衣。

    卢奎莎站立在零乱了一地的液体和碎屑之间,怔怔地看着用整个身子庇护住自己的苏洛,和依旧翘着二郎腿坐在原位朝自己微笑的阿尔斐杰洛,神情一片呆滞。这个男人,他竟然对苏洛下手——不,他最先瞄准的目标,应该是……

    就在刚才,阿尔斐杰洛射出了一颗魔弹。原本这个攻击打向的是卢奎莎,但是苏洛及时闪身过来,把她拉开,并为她扛下了这一击。由于苏洛完全将魔弹的力量承受了下来,屋里的其他陈设,包括他身后的卢奎莎,才没有遭殃。

    阿尔斐杰洛扬起了低沉的笑声。又一阵银光,已经在他的掌中闪烁了起来。几乎与此同时,苏洛的喉咙闷声哼了一下,身体随之一震,脚步踉跄着退后了几步,连带着卢奎莎也一同往后倒退。尽管如此,苏洛依旧坚持遮挡住身后的女人,保护她安然无虞。

    由于惊愕,卢奎莎一瞬间呆住了,随后惊愕立刻全消,回过神来。这第二击,毫不留情地打在了苏洛的胸膛,让他的呼吸在那一瞬间都有些停滞了。

    “我想呢,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打破你的缄默。”轻松地坐在位子上,阿尔斐杰洛紫罗兰的眼眸泛着嗜血红光,面对身前狼狈的男女,“果然,沉不住气了啊。”

    “苏洛!”卢奎莎的瞳孔急剧紧缩,整张脸因愤怒和惊惧而扭曲得让人觉得可怖。想要挤上前检查他的伤,可是苏洛始终用全力把她阻挡在身后。

    “好矫健啊……竟然一招不落地挡了下来。”无视了女人涨红着脸发出的怒吼,阿尔斐杰洛凝望着苏洛,语调里丝毫找不到一分抱歉,只有愉悦,“你的身手,我一直是很佩服的。”

    “你、竟敢——”

    即使知道彼此间的实力差距,卢奎莎还是没有犹豫地出手了。

    几不可见的丝线,脱离操控者之手,在虚空中划出夺命的轨迹。但是比起座位上被袭击者的悠然,线的走向更是让她不可思议。

    对阿尔斐杰洛的攻击不避也不反抗、只是单纯护着卢奎莎的苏洛,马上做出了反应。仿佛早已经洞察水晶线的轨道似的,猛然伸出右手。

    “苏洛,你做什么?”

    卢奎莎的武装,是放在卧室梳妆镜前皮包里的针线,通过术者的操纵,穿墙射到客厅。现在,袭向阿尔斐杰洛的那一端,正被身前的男子牢牢攥住。锋利得能轻易剖开人体、甚至能直接穿透墙壁的水晶线,坎进苏洛右臂的皮肤,撕扯出惨不忍睹的凹陷。

    “快放手!”

    卢奎莎用力抽出水晶线,苏洛却愈握愈紧。丝线纠缠着他的手,印出几道渗血的痕迹。为了不使自己的身体被切割,他已将全身的魔力聚集起来并提升至极限。燃烧的魔力足够与卢奎莎全力倾注在丝线上的魔力相抗衡,因此水晶线只是深深地坎进了他的肌肤,除了割出数道勒痕,并没有造成严重的伤势。但即使这样,卢奎莎依然对苏洛顿时变得鲜血淋淋的右手感到心痛。

    那对男女,彼此牵挂着对方。遇见危机,优先想到的是对方的安危。眺望着他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阿尔斐杰洛没有任何感想,只是冷冷笑了两声。卢奎莎的慌乱,成功激起了他的施|虐|欲。不过,他并没有再进行攻击。

    “卢奎莎,收起水晶线。”苏洛不仅不肯松手,反而对她严厉地要求道。

    “可是——”卢奎莎不想伤他,可又劝不动他,反倒放弃了。突然把目光转向阿尔斐杰洛,大口呼吸着喊道,“你敢打伤苏洛!”

    “现在,是你的水晶线伤了他。”阿尔斐杰洛目光阴狠,表情非常恶劣,“他硬吃我的攻击,也全是因为你哦。”

    被那险恶的语气一震,卢奎莎不由得身子一抖,神情呆愕起来,但很快就回过神瞪视着他,“我还是更喜欢你在佛罗伦萨当演员的样子啊。就像雏鸟一般稚嫩,多么的容易被我摆布啊!”她凶神恶煞的眼神,仿佛要把他撕碎,“不像现在,连我的水晶线都打不穿你!”

    刚才在瞬间发射出去的水晶线,数量有好多根,并没有全部被苏洛俘获在手。其中有一条逃过了苏洛的捕捉,飞快地掠到阿尔斐杰洛跟前。但是保持着原来的坐姿迎接致命一击的红发男子,仅凭周身致密浑厚的魔力,就抵挡住了它的穿透。

    “经你一手调|教,我自然是要青出于蓝了。”阿尔斐杰洛恶毒的口吻,足以刺痛这个曾传授黑魔法给自己的女人的自尊心。话中更是带着旁人不可领会的深意,“你的绝活,我今天终于见识到了。要是被这些线刺穿心脏,就会留下针孔般细微又很难被人察觉的致命伤口吧。可惜啊,也不过是如此的程度。”

    “你——”

    卢奎莎一怔,面孔通红,气得简直想要用粗口辱骂他,并且冲过去把他的嘴撕烂。觉察到她的狂躁,苏洛赶紧用自由的左臂拦下她,不让她靠近那个危险的男人。

    “卢奎莎,别再做无用的争辩了。”

    不顾苏洛的制止,卢奎莎怒目咆哮道,“他弄伤了你!”

    她发狂的样子,将她美丽的容颜完全扭曲了,半点也瞧不出平日里的端庄与娴淑。看着仪态尽失的卢奎莎,阿尔斐杰洛忽然彻底确定了一个事实。这个女人,尽管身体背叛了苏洛,但是她的心,却一直都在苏洛这里。若非如此,自己早就容不下她了。

    “把水晶线收起来。听我的话。”

    当苏洛再一次强硬地要求她之后,卢奎莎终于服软了。她恼怒地瞪了一眼阿尔斐杰洛,极不情愿地按照苏洛的吩咐,撤回投放在所有水晶线上的魔力,让它们蜷缩回原来放置着的地方。

    “你以为不还手,我就会原谅你吗?”阿尔斐杰洛对苏洛的制止充满了不屑。望向那两人的眼神,满满的都是仇恨,“肆意玩弄我的人生,只是为了把我骗上山,举荐给龙王。龙王许诺了你们什么好处?允许你们自由恋爱?还是上|床?”

    听完这无比刺耳的话,苏洛默默低首,一脸惭愧,而卢奎莎立刻面向他,瞪着他的眼神,尽是怨毒之情。纤柔的手指揪住睡裙,揉出深刻纠结的褶皱。卢奎莎拼命克制住内心对那个男人的憎恨,努力地思考逼退他的办法。

    三人的关系,就好比是舞者在纤细的钢丝上起舞一般,表面和谐,暗里却充满了凶险。多年来勉强维系的安定,经过这一闹,算是彻底告吹,不可挽回了。彼此间的脸面已经撕破,阿尔斐杰洛既然选择在深夜冒昧地造访,就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在没出完恶气前,他绝不会离开。而他头一个不会放过的人,就是卢奎莎自己。单凭卢奎莎的一己之力,必然敌不过这个男人,但如果与苏洛联手,也未必会输给他。可眼下,最要命的就是苏洛的态度,似乎不愿意对阿尔斐杰洛动手。难道要任由这男人在他们的家撒野吗?到底该怎么办……

    忽然,卢奎莎躁动不安的表情变了。仿佛是一个苦恼了多年的难题终于得到解决一样,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神采飞扬。只听见她欣喜地呼唤了一声,“吉芙纳!”

    被屋子里不该刮起的一阵旋风吹拂,卢奎莎的头发飘扬起来,掩藏在脖子后面的魔法阵迸出红光,带出了从者的身影。

    阿尔斐杰洛的瞳孔瞬间瞪大。原本压制着二人的局面,由于吉芙纳的出现,彻底被颠覆了。骤变的胜负几率,促使他再也不能安心地保持镇定坐在位子上了。阿尔斐杰洛立刻如临大敌一般地站起来。

    冷若冰霜地伫立在主人的身前,吉芙纳眼角的余光疾速地瞥过主人凌乱的衣服和苏洛胸口、右臂的伤,马上就明白了当前的状况。“龙术士之间不准私斗!”她朝红发的男子走近两步,将两人庇护在后面。

    阿尔斐杰洛面带讥嘲,好笑地看着呵斥自己的母火龙。“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这条破规矩?”

    吉芙纳与他对视,神情丝毫未变,冷冷地对他说,“你是被邀请居住在卡塔特的贵客,不同于普通的龙术士。你如果违反规矩,则罪加一等!孤塔的大门将再次为你敞开!与两位龙术士为敌,是利是弊,你自己掂量吧。”

    “哈,贵客。”他狠狠地冷笑,“我的地位,是牺牲了多少的鲜血和欺骗才换来的?”

    阿尔斐杰洛看着吉芙纳的目光,满是戾气。他溢出体外的杀气,几乎笼罩了整个房间,吉芙纳更是能通过敏锐的嗅觉感受出来。但是,她丝毫没有退却。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不要怨天尤人。”

    “是我自己选的吗?不是在你们的胁迫下被误导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吗?这么说起来,你也算帮凶之一啊!”

    吉芙纳毫无所畏地承受住阿尔斐杰洛排山倒海的怒气。

    “你再执迷不悟,我就助主人一臂之力把你击溃。尼克勒斯不在这里。你毫无胜算。”

    正是算准了阿尔斐杰洛不会召唤尼克勒斯,因此,吉芙纳平静地说出这几乎是要宣判胜负的断言。被她的话深深地刺激到了,阿尔斐杰洛的眸子顿时掀起了一片猩红的血光,浑身上下都填充着杀意。但是在吉芙纳近乎无情的提醒下,他再气恼也没有办法,恶狠狠地用眼神瞪视了一阵后,终于收敛起了一身暴动的魔力。

    “苏洛,让你的女人叫她聒噪的从者退下!”受到困阻的阿尔斐杰洛,好像一个撒气的孩子那样冲苏洛叫起来,“我虽然没想过要杀你,但是你把我骗得那么惨,我打你几下又怎样了?”

    苏洛灰绿色的眸中,有着难掩的疲惫和无奈。他回头望向卢奎莎,示意她让吉芙纳退下。但即使接收到他眼神的讯号,卢奎莎还是没有动。阿尔斐杰洛的力量,让她颇为忌惮,到现在都由于他刚才的突击惊魂不定。如今,许普斯不在,要对抗那个男人,惟有依靠吉芙纳。吉芙纳一旦离开,阿尔斐杰洛撒起野来,可就再也不会有任何顾忌了。怎么能让这个家伙如愿呢?

    阿尔斐杰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面对卢奎莎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我想和苏洛单独谈谈,能回避一下吗?我保证绝不再动手。如果违背,就让吉芙纳把我打死,给你的苏洛赔命。”

    卢奎莎还在犹豫,苏洛转过头来,低声对她说,“我来应付他。你和吉芙纳暂且避一避吧。”

    视线停在苏洛坚毅的脸上,看了许久,卢奎莎满怀担忧,却也改变不了他的决意,终究只能无力地应下,“你……要小心。”

    目送卢奎莎围上披肩,和吉芙纳离开客厅,下了楼,直到她们的脚步踏出这栋房屋,阿尔斐杰洛终于满意地把头转向苏洛。褪去了一身的杀气,他的嘴角重新挂起一丝浅笑,专注地瞅着房间里仅剩下的那个黑发男人,看了看他身中两发魔弹后留在胸口的乌青。那发黑的淤伤,如同玷污了一件完美的艺术珍品的污秽斑点,深深烙印在苏洛胸前的皮肤上,那样突兀和吓人。紫罗兰色的目光注视着它们,阿尔斐杰洛感觉到自己复杂的心态。

    “你受伤了。还是坐下来比较好。”

    伸手邀请了一下,阿尔斐杰洛率先坐回座椅。苏洛沉默着没吭声,却听从了他的话,搬来一张完好的椅子,坐在他对面。

    集中魔力,罩下一道隔音结界,阻断室内室外。确定不会被偷听之后,阿尔斐杰洛开始了问话,“我要听完整的版本。我要你将诱骗我的前后经过,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早就料到会被仔细地盘问,苏洛的表情非常淡然。

    “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未来不可限量的人才。借用吉安这个假名,我游走在佛罗伦萨的两大帮派之间,寻找说服你跟我们离开的时机。我主动找到安东尼奥,要他雇我。你是萨尔瓦托莱秘密武器的消息,也是我散布给他的。在我加入‘神圣的事业’前,我和卢奎莎观察了你五个月。看你每天都和谁接触,做什么事。交际圈和爱好什么的,全都打听得一清二楚。我本来想找个机会与你结识,慢慢改变你的想法,让你自愿到卡塔特当龙术士。可是卢奎莎嫌我这样做太慢。她是个没什么耐心的女人。她为了加快进程,给一些人的脑子做了手脚。”

    “……”

    “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内。”感受着自身五味繁杂的心情,苏洛不快不慢地陈述下去,“萨尔瓦托莱的确有意提拔你做下任首领,但不会那么快。你刚刚在打击安东尼奥的势力时失手,他怎么可能马上表露出要将‘铁皇冠’的头把交椅过继给你的意向呢?按他的原意,是还想考验你几年,等你再立几次大功,再把基业名正言顺地托付给你的。卢奎莎给萨尔瓦托莱的脑部加了些暗示,使他加强传位给你的信念,就当做催化剂看吧。所以就有了那一晚他和你的彻谈。但是没多久,卢奎莎又给他植入了其他想法,要他对你的能力及野心产生质疑。所以就有了那个黄昏对你的诱杀。就连你向达里奥求证所得到的‘真相’,也都是卢奎莎事先灌输给他的说辞,用来继续欺瞒已经对我们有所怀疑的你。”

    一口气说到这里,苏洛不再继续下去,呼了口气,把嘴唇紧闭起来。房间里的烛光映照着他的面庞,将他刚硬分明的脸部轮廓勾画得格外迷离,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柔和。他的表情不能用笑来形容,但是却暗藏着安心和轻松,仿佛是在感慨自己终于做成了什么,终于解决完了一件事。无论那是光荣还是邪恶的事,都不重要。他只是为自己终于将积压了许久的这件黑暗秘密说出来而感到解脱。

    苏洛的每一句话,都给了阿尔斐杰洛沉重的打击,就像是一把没开刃的刀子,来来回回插在心上,带给他一阵又一阵敏感的钝痛。他瞪了苏洛一眼,恨恨地说,“她那晚一直跟我在一起,教我催眠黑魔法。她根本没有去找达里奥的时间。”

    看着他的怒容,苏洛的眸光深沉不定,“她早就预见到你会去求证,在那之前就展开了行动。她每一步都走在你的前面。你当然查不出真相。”

    “那么,她为什么还要对朱利亚诺下手?”阿尔斐杰洛的心忽然一阵发酸,喉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哽咽。这个尘封多年的名字,时至今日仍能给他带来痛苦。“为什么连他都不肯放过?”

    “因为那个男人,同样也是你的负累之一。不拿掉他,你就不会抛下一切,心甘情愿跟我们走。”

    阿尔斐杰洛顿时敛容,吸了一口气,“让我从天堂瞬间落入地狱?”

    曾经,有一段好时光,摆在他眼前。萨尔瓦托莱真诚地许诺,要把整个帮派交给他,朱利亚诺也善解人意地声明,不会再干涉自己的选择。原来,这些都是卢奎莎故意为之,为了让自己无法承受心理上的巨大落差感,加深离开的信念,而营造出来的假象!

    “这个女人……为了迫使我放弃人间的一切,居然想出这些阴招,做出如此混账的事情……!”他怒不可遏地对着虚空嚎叫了一番,等把视线射向苏洛的时候,眼神却变得极度复杂,“还有你!”

    阿尔斐杰洛感到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分不清楚究竟是憎恨这个男人无情的欺骗,还是痛恨自己爱错了人,爱上这样一个无耻的家伙。窗外,干燥又略带凉意的夏风吹拂了进来,打在他脸上。回忆起自己与苏洛的初识,也是如现在这般的夏季。34年前,这个男人设下骗局,诱使自己踏入。为此,阿尔斐杰洛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被他杀死,一个被他厌弃。而他在过去那么长久的一段岁月里,竟始终抱着错误的想法,坚定不移地认为是他们对不起自己。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朝苏洛吼,“——伪君子。不仅暗算我,现在居然为了撇清自己的罪,而把全部的事都推到你女人身上!”

    “我绝无此意。”苏洛的眸光渐深,略带了几丝忧悒,“要怪就怪我吧。我也对你的情人出过手,唆使他放你走。我知道卢奎莎的全盘计划,非但没有加以制止,反而乐见其成,间接地推动它走向卢奎莎和我向往的轨道。没办法,谁叫我爱她呢。”他耸肩笑了笑,面容遍布苦涩,“你不要恨她。她只是……缺乏耐心。”

    “缺乏耐心?”阿尔斐杰洛暴喝一声,猛地起身,一脚把地上的碎片踢到远处,“缺乏耐心?”

    感受着眼前的男人即将失控的情绪,苏洛不急不慢地站起来,肃立在他身前,深邃的目光落在那张悲愤交加的脸上。

    “你不能对她下手。上次只是被一群帮派喽啰追杀,就险些把你逼到绝路,这次你要对抗的,是整个龙族!如果你杀了同样是龙术士的卢奎莎——”

    苏洛郑重的警告,让阿尔斐杰洛不禁轻笑了起来。

    “啊啊,适可而止吧。”眉头皱成一团,紫色的眸子中,满是蔑视和自嘲。妒火中烧的阿尔斐杰洛用极尽嘲讽的语调说,“我知道你爱她,爱得要命!我早就想通了。没有任何人能在你们中间插足,即便她是个身体如此肮脏的贱|人。”

    由于阿尔斐杰洛使用了侮辱性质的话语,苏洛的态度变得不客气了。

    “你保证不会加害卢奎莎。”踩着木屑和陶片碎渣,苏洛站到离对方近一点的位置,“你可以恨她,但你不能动她。一根毫毛都不行。”

    “哈,难道要我一笑泯恩仇吗?”阿尔斐杰洛哑然失笑,“不过你放心好了。我还没发疯到要乱杀人。”

    “我要你发誓。”

    “这种誓言我绝不会发!还是你觉得占据着我的爱,就可以叫我无条件地为你妥协吗?”

    苏洛表情一变,不太痛快地别开了视线,眼里装满了化不开的忧郁。

    “又是这样啊,”他的表现,那种略带尴尬和嫌弃的表情,再次刺伤了阿尔斐杰洛千疮百孔的心。“又是这副死样子!每次到了这种时刻,你总是装傻。只要我向你表白,你就不再搭理我,做出这种无动于衷的表情!”

    阿尔斐杰洛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眼神盯着苏洛,一把扯过他胸前的衣襟,拉近他,强制性地让他与自己对视。苏洛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任凭他发怒发狂,除了稍稍把头别开,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反应。

    “给我说话,苏洛!我要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阿尔斐杰洛的神情悲恸异常,怒火已然到达沸点,连声音也染上了凄厉和凶狠的味道。此刻的失态,只为求得一个辗转反侧折磨着他的答案。

    在他近乎威胁的迫令下,苏洛终于有了动作。他慢慢地转过头,用一种无比平和的眼神,近距离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子那双猩红一片的紫瞳,嘴角艰难地牵起一个带有遗憾之情的浅笑。

    “抱歉,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这样的答案,苦等了数十年的答案……虽然早有预料会被拒绝,但阿尔斐杰洛的手指,还是猛然地颤抖了起来。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的大脑一片寂静,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地放开了他的衣领。惨淡的紫眸里,有某种感情,在一点点消散。

    “即使你对我如此绝情,我依然要告诉你,我不杀卢奎莎,不是害怕被龙族追捕。”语调比先前平静了一些,阿尔斐杰洛作出明确的表态。“我不杀卢奎莎,是因为你偏偏瞎了眼喜欢那个婊|子。”他的眼底,装满了无尽的妒意和恨意,“没有你,她什么都不是。”

    “你不会伤害她?”苏洛期盼地抬起目光。“你能保证?”

    能让你在意的,果然只有那个女人吗……阿尔斐杰洛一面悲痛地想着,一面疲惫地给出回应,“我已经承诺不会那样做了,还不够?所有的一切都算我倒霉。是我自己太没用,被你们玩弄得背负了一身罪孽,手刃养父,抛弃爱人……我认栽了!可以了吧?”

    显然这样还不够。阿尔斐杰洛脚掌的后半端,因一股莫名的力量,与地面腾空了几分。这次是苏洛使劲揪起了对方的衣领。

    “要是你敢动她分毫,”苏洛灰绿色的眸子溢出凶光,“我就杀了你。”

    “好啊,你果然是一点都不在乎我呢。”阿尔斐杰洛惨然一笑,既没有推他,也没有反抗,“苏洛,你不爱我,我不怪你。但是对你来说,我究竟算什么?一个敬献给龙王的礼物?巩固你和卢奎莎地位的基石?”

    “我曾经想过拿你当朋友。但或许,我们一早就失去了做朋友的缘分。”轻缓地说着,苏洛慢慢地松开扼住他领口的手腕,“从我插手干预你命运的那一刻起……”

    苏洛坦然的话语,使阿尔斐杰洛感到心被戳穿的痛楚。胸腔里,一片冰冷。鲜血顺着心上的破口,汨汨流动。

    “是啊,连朋友都算不上啊……”眼中一瞬间逼出了苦涩的泪。晶莹的泪水滚滚而下,冲洗着阿尔斐杰洛的面庞,“我好恨啊!”他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渗出血珠。“我想恨你的,”哀恸的哭吼渐渐化作一声声抽泣的呜咽,“我应该恨你的……可是我,好像遗失了憎恨的能力……”

    捂着脸,半蹲在地上,低下高傲的头颅,埋进颤抖的两臂之间,红金色头发的男子声泪俱下,哭得泣不成声。苏洛不知道该说什么,愣在一旁,看着哭泣的男子,满脸茫然无措。

    时断时续的恸哭,回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听了叫人心碎。当他重新站起来的时候,苏洛看清楚了他的脸。这个从来都很自负、坚强的男人,脸上斑斑泪痕如线,鼻子一顿一吸地抽搐着,就像个懦弱的孩子。

    “我不会原谅你的,你们俩……”声音犹带着一丝哽咽,阿尔斐杰洛一把抹干净肆虐的泪水,仅余下少量的泪痕,如干涸的河床铺展在脸上,静静地在空气中晾干,“你们两个,毁了我一生。为了自己的幸福和快乐,毁掉了我的一生!”说出口的话语,足可表明与对方彻底决裂的态度,“一个伪君子,一个臭婊|子,真是绝配。”

    一瞬间快步冲出了这个令人不想再多待一秒钟的房间,下楼时,脚掌把台阶踩得不断发出吱吱嘎嘎的求饶声,然后,轮到底楼的大门被粗暴地踹开,再重重地关起,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它拆掉。

    一直到阿尔斐杰洛愤怒的脚步完全听不见,苏洛直直杵立着的身体方才有了一丝动的迹象。他吃力地、默默地坐在地上,不顾洒满地板的残渣有可能刺痛他的身体。月光照进窗栏,给他颓唐的背脊镀上一层孤傲的惨白。安静地呼吸着,苏洛不感到忧伤,不感到难过,不感到胸口痛,也完全不害怕。埋藏在内心深处三十余年见不得人的秘密,终于曝露在了阳光下,这种感觉,就像他打开一扇密封的门,将门里被困着的自己释放了出来。他的确是得到解脱了,但也并非真正的解脱。因为滚滚而来的愧意,正如爆发的山洪,在下一刻将他淹没。

    虽然回答了很多阿尔斐杰洛想知道的秘密,但是苏洛自己想知道的事,终究还是没能在那人离开前问出口。

    诸如「你是怎么会知道的」这类问题,苏洛没有问,阿尔斐杰洛也没有主动言明。今后,都没必要再去问了。彼此都很清楚,他们的友谊——如果真有那种东西的话——已经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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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房里,寂静无声。苏洛坐在床上,双臂搭着膝盖,低着头一言不发。卢奎莎也坐在床上,陪在苏洛身旁。吉芙纳则抱臂倚墙站在不远处,目光警惕,时不时地朝他们看几眼。

    返回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苏洛医治右臂的勒伤,还有被阿尔斐杰洛魔弹命中的地方。卢奎莎替苏洛脱下衣服,使用治愈术,抚慰他的身体。手伤已经治好了,接下来是胸前的伤。纯净的魔力缠绕于指尖,如涓涓细流般流淌而过,落在苏洛胸前的大片瘀伤处,缓解他的疼痛。

    “你也真是的。”右手抚上男人的心口,卢奎莎嗲声嗲气地说,“呆坐在一堆垃圾里,也不知道给自己治一下伤,还要我来。你就那么依赖我啊。”

    发着微光的魔力,在卢奎莎的指尖跃动着。芊芊玉指按在苏洛赤|裸的胸膛,温柔地轻抚他的伤处。卢奎莎一边治愈他的身体,一边用开玩笑的口吻打趣道,希望能冲淡气氛的凝重。当然,她没有期求苏洛能很快就给予她回复。因此,在说完后,她便低下了头,继续处理他的伤情。因为她知道,再等也等不到苏洛积极的回应。

    在治愈的整个过程中,苏洛始终沉默着。卢奎莎试图猜测他在想什么,猜他会不会怪自己,当初埋下了后患无穷的祸根。也可能在想为什么阿尔斐杰洛会发现这个秘密。更有可能的是,他什么都没有想。

    两人长久地沉默着。苏洛情绪低落,卢奎莎也不敢多话。

    十分钟之后,苏洛开口了,“你不是说,都已经解决了吗?”他没有把目光对准卢奎莎,依旧低着头,“你到底是怎么善后的?”

    卢奎莎一惊,急忙抬头,按住苏洛胸口的指头微微一抖,“虽然收拾了那个叫达里奥的黑帮老大,但是那个化妆师,我始终没找到他的下落呢。而且,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本以为那个家伙早就死掉的。”她的声线也有些抖,“他一定是找到了那个化妆师,破解了我的黑魔法。”

    高等级的催眠暗示类的黑魔法,可操控受害者按照催眠者预先设定的思路行事,并保护受害者的大脑,防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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