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民众因循守旧固守一地,固然是故国难舍,但人总要往前看,不为自己,便为绵延子孙后代,也不应固步自封,困守一隅呀。”
蓝墨亭震动地看着他。
“其实除了秦境,还有周边的土著。他们的生计更加艰难。每到天灾,便要犯境,其时,秦境守边将士还有大齐的户家边军,往往会并肩拒敌。这也是为什么打下秦,用了这么多年的真实原因。”云扬中肯道。
蓝墨亭吸冷气,暗道这小子说的真不是假的。他到南地这些日子,也看了个七七八八。两国边境相接,民众血肉相连,根本不是敌对的样子。无奈朝廷有令,只能说君命难违。在攻秦这件事上,户海一系虽艰难,但到底打下来了。刘诩也没因梁相一事,带连户海,还封了个中宫下来给户家。这也是因为能打下秦,确实是天功一件。
“秦的正经百姓尤艰苦,南地的土著更没有生计,而西北移民,对他们绝对是一个生机。”
“喔,那这秦地的无田家户,南境周边的土著……”蓝墨亭细细算了一下,不由睁大眼睛,“何止十万?”
“对。”云扬笑了笑,“只要第一批移民成功转移,接下来,便会有自动的,源源不断的人,要求北上了。”
蓝墨亭叹服点头。他仿佛看到了在西北与南地相连的大小官道上,一队队百姓,携家带口,牵着牲口迁移的壮观景象。
“西北有郡主做镇,会对新迁移来的人进行扶助,粮种,工具,住房,甚至连近亲为村,连近地之民为乡,这些举措,都是我们已经商议好的。”云扬笃定地点头,“只要第一批成功,一切都迎刃而解。”
蓝墨亭象不认识云扬般上下打量。
这是他从小一手教大的小扬儿吗?一系列国策,从他口里讲出,条理分明,又有极强的鼓动力,这口才,这谋略,领到外面说是相爷高参,别人也会信呀。
云扬被他看得不自在,道,“蓝叔叔,扬儿说的,只是一个大方向,只是先参详下,看是否可行。其中操作,还须定下更细的条目来。”
“颇为可行呀。”蓝墨亭一拍大腿。
云扬松下口气。
“咦?”蓝墨亭兴奋之余,疑惑道,“你说了这些,连我都热血沸腾了,可讲与圣上听了?她怎么说?”
云扬气道,“秦字都不要提,还哪里敢讲这些话。”昨天要不是看他有毒未解的份上,估计刘诩都能传板子收拾他了。
“啊?”蓝墨亭严肃起来,“皇上忌惮你到这个地步?”
“不是不是。”云扬忙摆手,“她是怕我一说,她就会认同,然后照办。国策一旦定下,我被派到南境就势在必行。”
“她……怕我到了秦……为难。”
蓝墨亭深深看了云扬一眼,明白为难两字的份量。
“你一说,她就会照办?”蓝墨亭好笑地看着云扬。
云扬睁大漂亮的眼睛,光彩溢于言表,“怎么,蓝叔叔方才听了扬儿的话,不也是这个感受?”
蓝墨亭彻底无语,不能不认同。
同时也不禁理解刘诩,也同情刘诩,防着这小子得用多大力气。
“事实上,我也不赞同你回秦去。”
云扬摇头,正色道,“秦不定,我也不能定下来。在陛下心中,秦永远是我最大的变数。”
蓝墨亭被这句话震住。
云扬脸色一派坦然,却在眼中,现出最深的无奈,“这样的我,便也会成为陛下最大的变数。”
如果自己真成了这样的存在,云逸现在所处的位置,蓝墨亭所处的位置,便是极危险的。
“而换个角度,秦地被户将军灭国,又被大哥再破一次城,西北,也被我们伤得不轻。为将者,掠城屠敌,为国者,却要为长远计,为民生计。国已经破了,民众与君王相去隔远,他们更关心自己明天的餐饭在哪里。扬儿生于秦,长于齐,对谁是君王,国家姓什么,其实也不是那么在意。只是望着两地太平,民众安居,心亦安。”
蓝墨亭握紧手指。云扬同自己讲的,全没藏私。这话,也只能同自己讲。他虽生于皇家,但却命运坎坷。忠君爱国,对云扬来说,该有多么茫然。君是谁,国在哪里?而他唯一抓得住看得见的,是民生百态,是自己努力后的一个心安。
当然,还有刘诩。
云扬低垂着长长的睫毛,上面挂满了晶莹的碎钻。
如果有可能选,他不会参加到皇家的任何事中。只因为他的爱人是刘诩,他是云家的一份子。他即使不情愿,也从没一句推脱责任的话。
“宫里,住得惯?”蓝墨亭揽住他,和声问。
被揽在蓝墨亭温暖的气息里,云扬涩涩叹出口气,“蓝叔叔,一个人不能要求太多,只看他最看重的是什么?”
“扬儿看重什么?”
“……无外乎……是一片赤诚罢了。”云扬嘴角挑着笑,眼里却全湿了。
待爱人,待亲人以赤诚,皆因自己也被赤诚相待着。一个人不能要求太多,皆因对现在拥有的,太过珍惜。蓝墨亭紧紧地揽住他,心中大痛。谁说云扬的情最坦然,最淡定,其实,扬儿才是那个最如履薄冰,最患得患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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