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既没,大人又一力支持他入了铁卫营,才有今天的蓝墨亭。
他忆及过往,心中起伏难平,双膝跪下,颤抖把信封擎起,“大人,墨亭岂能为一已之私弃云家而去?请大人收回弃书。”
“墨亭……”云老爷子摇头欲劝,却被蓝墨亭打断。
“墨亭生死……都是云家的人。”一句,把话扣死。
二人话说僵,气氛滞住。
二嫂玉环早惊得失了颜色。却又因差着一辈,无法插言。急切间看向云扬。
一直在一旁沉默无言的云扬,咬唇缓缓吃力起身,屈膝跪在椅前的地上。一动,额上又是一层冷汗。
三人被他举动吓了一跳,都惊扶。
云扬有些喘,仰头笑笑,“扬儿犯错在前,连累家人。此回,又将妄议长辈的事,先请罪。”
“本就想听大家意见。”云鹤鸣心疼地拉他起身。
云扬喘息着缓缓坐下,理了理思路,缓缓,“辞官归乡之事,蓝叔叔的意思,也是但凭父亲做主……”
话说一半,他转目看蓝墨亭。蓝墨亭知他意思,垂目缓缓点头。
“只是……”云扬心里稍安,踌躇着往下说。
云老爷子探头,“只是怎样?不妥?”
云扬抿了抿唇,“呃,也不是不妥,只是,此刻,云家身份尴尬,辞官之事肯定会报备到朝廷,扬儿恐怕圣上又因此生出些疑虑,徒惹是非……”
云鹤鸣眉头微皱。
看出父亲不悦,云扬起身要跪。云鹤鸣探手按住他,沉思着道,“扬儿此言……有理。”
云扬喘息了一下,谨慎进言,“依扬儿浅见,不如……请父亲暂忍耐,先告病,慢慢地淡出政事,辞官归乡事,不妨慢慢来,这样,方能显得……更水到渠成。”
云鹤鸣垂目沉思,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神情。
“也好。”云老爷子沉沉点头。本就是一时之气,当朝大儒,于家事上,被朝廷申斥,他脸上心里,都挂不住。更何况岳父和自家儿子正在前线对阵,他也无颜再行走朝廷。本想趁此时,辞官归乡,过清静日子,可是到底没有思虑周全。现在仔细想想,府中内外均是荷甲铁卫,昼夜守护,倒也真有些软禁的意思。自己枉称学高八斗,其实也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虫。倒是一个孩子,处事上,竟比他这个老人更成熟。
他心悦地看着自己的幼子,“果然稳妥,就按扬儿的主意办。”
云扬忙欠身告罪,老爷子欣慰地按住他。众人这才都松了口气。
议事完毕,孩子们都恭身退出去。蓝墨亭落在后面,期期艾艾。
老人无奈苦笑,蓝墨亭红着脸把信封呈回去。
“墨亭方才言语过急,冒犯大人……”蓝墨亭头垂得很低。
云鹤鸣摇头,把信封仍旧按回他手心,宽容笑道,“这,还放你那,什么时候想反悔了,还是生效的。”
“大人……”蓝墨亭急抬头。
云鹤鸣示意他稍安勿噪,“方才,本无意逼你,是我太急了。”
蓝墨亭摇头,老爷子止住他的话,继续说,“一家人,不必客套。我告病后,你在皇城铁卫,常常御前行走,此后,望你万事小心。另外,你这性子……也该沉稳些了……”
蓝墨亭诚心受教,深深点头。
------------------------------------------------------------
出得门,云扬独自站在院中。
蓝墨亭叹了口气,走过去。两人对视,话不言自明。
云扬弯起唇角,又复少年纯纯笑意,“蓝叔叔,这一次,可不能责扬儿没规矩……”
好个贴心又灵巧的孩子,蓝墨亭笑着拍拍他肩,心里却涩然。
在云家,除云逸外,他官阶最高。说到辞官,他可不稀罕什么前程,只是时机真的不对。可是老爷坚持回乡,全府上下,都盯着他看。此次,他真觉有口难言。何况,又翻出了他侍君的身份……
幸好,有云扬在。
幸好,云老爷从善如流。
云扬与蓝墨亭两人并肩立在院中,一同抬头,看四方院落四方天。满天乌云,掩映着幽幽的半月,挂在天边。
云扬凝视苍穹,半晌,迟疑低声,“蓝叔叔,父亲既放你自由,为何不走?”
蓝墨亭涩涩摇头。
自由……自由……
入云府这十余年,却又怎能说是不自由?自由这东西,心比身,更让自己困顿。出府抑或是还乡,对自己来说,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分别。
云扬没有转头看,却真切地感受到笼在蓝墨亭身周挥之不散的凄然和孤单。
正如他此刻心境。
京城,是他万不该来的禁地。一入城,就不顺,是是非非,好像总有一丝看不到的线,牵着他和云家,绕着危险转。一次次,千钧一发间。
等等吧,再等等,云扬暗自咬唇。坚持到大哥回京,他,就辞别云家。只有自己走了,云家才少了一个天大的祸患。想到大哥,想到这十年间的亲情,云扬胸中翻腾。
猎猎寒风中,蓝墨亭忽觉身侧的人呼吸有异。他侧头,看见皎皎月光下,云扬,已经泪铺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