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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爱不了也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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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谨枫不死心地又问那小厮。
东西是好东西，可拿在洛谨枫的手里缺如同烫手山芋一般。
洛谨枫又翻了翻锦盒里头的其他账本，还真的就都是账目，虽然不晓得慕容衍是怎么将这些账目拿到手的，但洛谨枫知道这些账目若是能够好好利用的话，会有不小的作用。
那小厮便答：“王爷只说送来让夫人您过目，至于夫人要怎么做全由夫人来决定。”
洛谨枫便问：“你家王爷让你将这东西交给我的时候可有说些什么？”
这东西，慕容衍怎么弄到手的？
洛谨枫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地放着的都是些账目。洛谨枫拿过来看了看，好像是和凌霄宫以及云墨绝有关的一些账目。
小厮一进门，先是给洛谨枫恭敬地行了个大礼，然后奉上了盒子。
洛谨枫稍有迟疑，却还是让人进来了。
静谧雅致的小院，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端着一个盒子出现在了院落门口，经人禀报了洛谨枫，说是慕容衍派他来的。
被碧渊这么一扯洛谨枫的思绪倒真被他给扯远了，还真就把给他寻一门亲事的事情给忘记了。
一个人能够蛰伏二十多年才露出马脚，这本身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碧渊觉着，慕容衍虽不可完全信任，但在他看来总也好过云墨绝，云墨绝这人给他感觉有些瘆，感觉有些捉摸不透，思维方式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碧渊道：“夫人，这他对你有情不有情的，属下也不敢过问，不过他既然在和云墨绝为敌，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光是想着，洛谨枫就觉得后背有些凉意，这凉意倒不是恐惧的，而是想着若是这个男人对自己尚有情在，那之前的种种与之后的种种，洛谨枫要如何再面对他？
洛谨枫自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宁愿他真是怨我，若是有情，到如今，我无福消受了。”
若是他还对她有情……这是洛谨枫不敢想也不曾想过的事情。
这样的神情也是洛谨枫所害怕的，她可以不恨慕容衍，可以将他们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去一笔勾销，可是……那样的前提是他们还能做朋友的前提下。
可是，那一天他逼问自己，洛谨枫在哪里的时候，眼睛里面饱含着的东西是洛谨枫不曾想过的。
她不觉得慕容衍还惦记着她，从晴霜开始他的心里应该就已经没了她才对……
慕容衍对自己尚有情？这个疑问在洛谨枫的心口生成，这是她之前都不曾想过的问题。
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这话背后的深意其实是挺悲凉的。他当日若是没什么反应，倒也证明他与洛谨枫真是朋友了，就如洛谨枫一直以来以为的那样。
洛谨枫微微一笑，“若真如青竹所说，他对我尚有情，那这天底下最希望我不是洛谨枫的人难道不就是他吗？”
碧渊说：“不过话说回来，恕属下斗胆地问上一句，那日的事情，夫人当真不怪慕容衍？”
洛谨枫笑，“如今不是知晓了吗？”
碧渊道：“夫人怎地还不知道？”
洛谨枫细一想，“所以他当时就对我有意思喽？”
只不过当时柳星云如果不做点什么，洛谨枫就成了慕容衍的后宫了。
“夫人怎还一副状况外的模样？夫人当主子当日为何要动手，主子可不在乎大梁皇位是谁人来做。”大梁国和柳星云并没有什么关系，更何况相比于慕容衍，原来的皇帝更让人讨厌一些。
“关我什么事情？”洛谨枫问。
碧渊闻言便笑着说：“当日他最大的失算是把主意打到夫人身上去了，若是单单要了那大梁皇位倒也无妨。”
“他想不想得明白我是不敢说，但是他的手腕是也是知道的，当初大梁让他搅得血雨腥风的，差点翻了天去。”洛谨枫评价说。
那天晚上星云对她说，云墨绝的事情他会处理的，那她便信他，交由他来处理。
这丫头倒是挺通透的，洛谨枫心道，不过云墨绝的心思她是猜不透了，也不想去猜。
“主子，您忘了，您和安定王爷那些年，奴婢可都是看着过来的。”青竹是一路看过来的人，“奴婢觉着这安定王爷突然间跟国师闹开了，八成是为了之前的事情。奴婢一直觉得安定王爷也不太坏的人，虽然先前奴婢也是有些讨厌他对主子你做的那些事情，不过后来想想，都过去了，主子也找到了好的归宿了。”
洛谨枫瞥了青竹一眼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知道得这么多了？”
是这样吗？
青竹若有所思地说：“主子，奴婢想安定王爷定是想明白了，他与你即便做不成夫妻，那也是很多年的情分了，你早不再怨他当年之事，他又怎能对你无情？一时的糊涂难免，给他些时间，想明白了，也自然就明白谁是谁非谁对谁错了。”
主子你可不能怪我将外头的事情抖露给夫人听，你都把我卖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属下也是摸不明白他的心思，也正纳闷呢。”碧渊见洛谨枫的注意力已经被这件事情给吸引过去了，心中窃喜。
可是现在又是为何？
慕容衍不是怀疑她不是洛谨枫吗？那日在祭天台上，他的表现……分明是信了国师的话。
“慕容衍做了监国，直接要求废了国师……这事确实是挺稀奇的。”洛谨枫想不明白了。
国师云墨绝明面上是不能过问朝堂上面的事情的，但是朝堂上面站着的人里头有不少都是和他有关系的，慕容衍似乎也摸清楚了哪些人是云墨绝的人，故而对那些人也特别狠戾。
这两天外头挺热闹的，慕容衍一改之前的不管不顾的状态，突然间开始把持朝政的，而且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一向自以为是的禄王乖乖听了他的话，跟着他一起跟国师对着干。
“可不是引起了公愤吗？但是慕容衍手段也够狠的，凡事敢直接反对的，慕容衍直接给镇压了，甚至还贬官，因着皇上不能上朝，理论上国师又不能干预朝政，福王现在是一手把持着朝政，做着监国。”
“慕容衍？废国师？”洛谨枫的注意力确实被碧渊的话给带过去了，“国师不是很受人尊崇吗？他要废国师，岂不是会引起公愤？”
为了努力转移话题，碧渊赶紧道：“夫人，最近天都城里发生了不少事情呢！福王爷和国师大人势如水火，听说福王爷还公然在朝堂上面提出要废了国师，你说吓人不吓人？”
她说得也对，碧渊无法反驳，可是……
“那你告诉我个时辰，你什么时候能遇见意中人了，什么时候能不草率了……”洛谨枫道，“若是换做是别人这也就算了，可是你嘛，要是我不来些手段，怕你这辈子都要孤家寡人一个了。”
“主子，属下尚未遇见意中人，这草率成亲是不是有些……”
“那就乖乖地准备好当新郎吧。”他是逃不掉的。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对您有意见呢！”碧渊嘿嘿地笑着，心里面直打鼓。
“你似乎对我的想法很有意见啊……”洛谨枫扬了扬眉，眼神里面充满了危险的味道。
寻一门亲事？闻言碧渊脸色骤变，“夫人，我这没想过要成家立业啊！我已经打算好了，在落霞山庄做一辈子的侍剑，您就别浪费那功夫了。”
“碧渊，我觉着你也该寻一门亲事了。”洛谨枫语重心长地说道。
挡着她阳光了？也亏他能找出这理由来。
“不是不是……属下只是怕挡着夫人的阳光了。”碧渊忙解释道。
洛谨枫见他这副反应，直觉得甚是好笑，“站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不成？”
“夫人有何吩咐？”碧渊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和洛谨枫的距离也是尽可能地远一些。
碧渊怀着忐忑的心走了过来，这两天主子把他留这里的时候他便有些心慌，觉得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然这样过了两日，也不见也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才刚把心放了下来，被洛谨枫这一呼唤，又给提了上去。
她特地让青竹在旁边待着，碧渊过来了，也不让她走，就让她在旁边待着。
庭院中，洛谨枫悠闲地在种花，说是花也不是，其实是人参，开着点点小红花的人参，自己种的人参药用价值不高，不过洛谨枫喜欢。
“碧渊，你过来一下。”洛谨枫把碧渊叫了过来。
要如何巧妙地运用福王府的力量就看慕容衍怎么做了，他能为他心里面的洛谨枫做到什么样的地方，她很想看看。
福王府乃是四王府之首，朝中势力自然不可小觑，云墨绝再大的能耐，也动摇不了他们王府的地位。
轩辕子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你知道就好。”
“师傅，我知道云墨绝在朝中势力，可是我也知道福王府的数百年基业，朝中势力未必是云墨绝一手遮天。”
轩辕子蓉停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爱过。”该有的体会她都深刻的体会过了。
会想要问这样一个问题，是因为慕容衍觉得只有爱过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师傅，你爱过人吗？”慕容衍突然问道。
只有慕容衍自己在退缩。
他的心思他自己看不明便，他身边的人确实看得明白的，轩辕子蓉看得明白，慕容曜月也看得明白。
慕容衍这是自己难为自己，他哪里放得下洛谨枫了？只是看到洛谨枫把她的心放在了柳星云的身上，再想着自己以前伤害过她的事情，便不敢再做什么了。
轩辕子蓉笑了笑，语气这才缓和了下来，“我不是认为退缩不好，只是如果你的心不是那么想的，又为什么要逼着你自己做违背心意的事情呢？你以为你放下了，其实你没有，这次的事情揭露了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人的本能是骗不了人的。”
慕容衍说：“不想杀害她和退缩是两回事。”
“哦？改主意了？”轩辕子蓉有点意思。
只见慕容衍点了点头，“若是没有这样的觉悟和能耐，我又凭什么同柳星云来一较高下呢？”
轩辕子蓉看着他，问他：“你认真的吗？”
慕容衍说道。
“云墨绝的事情，我来处理。”
那么这一次呢？
所以上一次他没有让她失望。
上一次，他康复之后第一反应便是要来天启国，因为洛谨枫也来这里了。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就你这样这个样子，出去可别说是我轩辕子蓉的徒弟。”轩辕子蓉的神情变得有些玩味的，只因为她很期待慕容衍接下来的决定。
“年少之时，谨枫便说我一根死脑子，什么事情一头扎进去了便再也不愿出来了。”慕容衍说，“我的哥哥也说过我是一头跳下了忘川，等着那个永远也不会再回头看我一眼的人，既然早有这般觉悟，我又何必再回头呢，明明安定王慕容衍早已死去，于我而言，早已没有过去可言了。”
活着便有活着要背负的事情。
然而他还活着。
“师傅所言并未有错，世间只有一个洛谨枫，故而这世间已经没有能医我的药了。”慕容衍道，“当日，师傅若是没能救下我，也好，或许那时我便已经解脱，然而我还活着，既是活着，便不能白白了糟践了这一条性命。”
几日闭门不出，慕容衍没能再买醉，便也开始直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
“这些天我思索了很多事情，如师傅所言，我确实还心存幻想，故而希冀这世间还有一个爱我的谨枫在世，若是如此，我愿为此付出一切代价，然，我终究还是想错了，做错了。”
轩辕子蓉的话无比的狠绝，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也不是个心怀慈悲的人，她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她可以收慕容衍做自己的徒弟继承自己的衣钵，也可以毁灭了他，如果他没有这个资格。
“如果说当初我救回来的只是你的人的话，那么现在，我要把你的心也一起救回来，救不回来，我就干脆了结了你，也省的留你在这个世界上痛苦。”
“我……”慕容衍咬了咬嘴唇。
轩辕子蓉说：“慕容衍，你现在是福王，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处境！”
他一次又一次地以爱的名义，伤害她。
“我不想再伤害她了……”慕容衍说。
“慕容衍，是男人就给老娘看看，既然这辈子都放不下一个洛谨枫，就堂堂正正地跟柳星云竞争过，你这个样子算什么？放手？祝福？你要是能在感情方面大爱一回你如今就不会搞成这副模样了！”
轩辕子蓉说得都没有错，慕容衍无力反驳。
“你回来，你接下福王的位置，你用另外一个身份回到她身边，不是因为你已经看明白了一切，恰恰相反，是因为你很想要待在她的身边，你想要夺回她的心一刻都没有改变过，只是你不想被她讨厌，所以你选择祝福，但凡还有一点点的可能，你还是想要和她重头来过的，所以这次，一听说她不是洛谨枫，一听说那个爱你的洛谨枫很可能还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你想都没想就接受了这样的假设了，我说的对吗？”
慕容衍无法反驳，他……没有放弃过吗？
“笑话！”轩辕子蓉笑了，满是嘲讽，“慕容衍，你知道通过这次的事情我看得最明白的是什么吗？是你这个人根本就没有真正地放弃过洛谨枫。”
慕容衍点头。
轩辕子蓉说：“你这副样子是想说你知道自己错了，随便我怎么处置你都可以是吗？”
慕容衍没有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轩辕子蓉看到慕容衍，嗤之以鼻，“怎么？终于肯出来见人了？”
福王府。
有柳星云给洛谨枫撑腰，做起事情来果真是方便了许多啊！如此一来，碧渊就是想跑也没有地方给他跑了。
“这事儿你说了算。”柳星云在洛谨枫的脸上偷了个香，嘴角噙着坏笑道，“那小子老数落我的婚事，这回也该换他头疼了。明天我就把他留家里了，你要怎么差使他怎么差使他。”
而且最重要的是，青竹那丫头有这个小心思。
这两人凑到一块儿倒是十分合适的。
两人都觉得青竹的性子挺适合碧渊的，青竹是典型的小媳妇儿，乖巧听话心灵手巧，而碧渊呢，浪荡不羁，生活自理也成问题。
观点很一致，连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闻言洛谨枫笑了，“看来我们的观点还是很一致的。”
“你不像，我觉得，青竹挺适合碧渊的。”柳星云道。
“我像是管家婆吗？”洛谨枫不爽道，他那话听起来还真有几分像这个意思呢。
柳星云早出晚归，他还以为她对抓着他好一番问。
“我的确没啥好关心的，我还以为你要逮住我问一通呢。”
“你有啥好关心的？”洛谨枫挑眉道。
柳星云一把搂过洛谨枫的腰，将柔软的身体贴向自己，“不嫌。”他哪能嫌她呀？“给碧渊寻一门亲事这事儿我认同，你关心他也对，不过你是不是应该更多地再关心关心我呢？”
“怎么？这么快就嫌我烦了？”洛谨枫轻哼一声道。
“不只是他敢在我面前叨叨叨叨，这不现在就在我面前站着一个。”
“一半？”洛谨枫问，“还有哪里你不认同的。”
“你这话我只能认同一半。”柳星云道。
“碧渊虽说是下属，却也是你半个兄弟或者说朋友，也只有他敢在你面前叨叨叨叨，他年纪长于你，却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要是不给他寻一门亲事，那实在是说不过去。”
“哦？不管也不成？如何说？”
洛谨枫嗔了柳星云一眼，道：“别人家的媒我可懒得做，这碧渊的事儿，我不管也不成啊！”
“你什么时候也对做媒这类事情有了兴趣？”
晚上的时候柳星云回来了，洛谨枫跟他说了一下她打算撮合碧渊的事情，刚听洛谨枫说完，柳星云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洛谨枫偷笑了一下，便不在这个问题上和青竹多做讨论了。
“好了，此事就暂且这么说定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不知去哪里寻这么一个合适的人来，虽说给碧渊送去了，到时候谅他也不敢拒绝，但到底是自家人，我得给他好好物色物色，寻了合适的才行。”洛谨枫说道。
这是好事，证明她开窍了。
洛谨枫将青竹脸上那纠结得要命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收入眼底。
青竹闻言只得垂头暗自懊恼，主子的事情她的确不该插手的，可是主子和王爷要给碧渊安排女人，还打算直接把人塞到床上去，那也太……太……
“可是什么可是？你这丫头，怎么也关心起这些事情来，给你们安排婚事那不是你主子我的事情么？”洛谨枫故意板着个脸说道。
“可是……”
话是这么说……只是……
“我为什么要说假的？”洛谨枫道，“我觉着这是最直接也是最快捷的一个方法，碧渊虽说性子不受拘束了一些，但是责任心还是挺好的，不会不负责任的。”
“啊？”青竹被洛谨枫惊得张大了嘴巴，真的假的啊？直接塞女人到碧渊的床上！“主子，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洛谨枫坏笑着说道：“他不愿意我就给他来强硬的呗，回头塞个女人到他床上，我就不信他是柳下惠。”
“那主子你打算怎么办？”青竹小声问道。
洛谨枫道：“碧渊在感情上就是半块木头，说什么这辈子就没想过要娶媳妇儿，就想在落霞山庄做一辈子的侍剑，说的好像落霞山庄有多委屈他似的。要是去问他本人想要什么样的媳妇儿，他八成会说不要。”
青竹垂头道：“这……这我怎么知道，主子你得去问碧渊啊。”
洛谨枫看着青竹满脸的小表情，继续逗她，“你觉得给碧渊找什么样的媳妇儿比较合适呢？”
不过柳星云觉得这主意可行，虽然目前碧渊看起来对青竹没什么意思，可是他觉得碧渊要娶的媳妇儿得是个持家有道贤惠能干又乖巧的媳妇儿，这方面青竹很合适。
当然想把青竹和碧渊凑成一对洛谨枫也有一定的私心在里面。
洛谨枫这可不是说笑的，她是认真的，在这个问题上，她和柳星云的意见相当的一致，就今年，说什么也得把碧渊的亲事给办了。
“我刚才都说了，碧渊这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主子你要给碧渊寻门亲事啊？”青竹开始担忧了。
“你真不要啊？”洛谨枫叹息一声，“碧渊年纪挺大的了，眼看着快三十了，还是孤家寡人，他与王爷感情也挺好的，我们也不忍心看他这辈子就打光棍了，我和王爷都寻思着给他寻一门亲事的，本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要是愿意，就把你许配给他好了，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再琢磨琢磨，看看还有哪家的姑娘比较合适的。”
“啊啊啊，主子你不要再说了！”青竹的脸已经像极了熟透了的螃蟹了，洛谨枫再说，怕是要炸了。
“我哪里有说错吗？也不知道是谁偷偷盯着人家碧渊练武的，要早知道你有这心思我早该让人把你接过来的，也就不用你独守空闺，满怀相思无处说了。”
“主子，你又埋汰我！”青竹羞红了脸道。
“别扯那些人的事情了，你抱怨再多，那些人也不会消失的。倒不如继续说说你的婚事吧。”洛谨枫挑眉道。
青竹堵了嘀咕道，“真是麻烦。”
“以后会不会来我是不知道，但她们心里头想的那些事儿，应该是一样都没有放弃的。”洛谨枫说道。
“主子，你说这些人今儿个讨了个没趣回去，这以后还会来吗？”青竹不禁问道，她刚才就在主子的身旁看着，虽然那些人不敢怎么样，可看着总觉得不怎么舒服，她们今天是不敢怎么样，可谁知道她们心里面在打什么坏主意，背地里又会怎么算计呢？
“结果她们还不都败兴而归，她们肚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心思我也能猜了个大概，尤其方才禄王妃和禄王府郡主的那心思，都写在了她们的脸上了。”洛谨枫看得很是透彻。
“反正他们也和你不对盘，我和她们一起来的路上可都打听过了，一个个都打着坏主意呢！”所以她就跟着一起来了，要真有点什么，她还能帮上些忙。
“干啥？你想要我将整个天启国的大臣们都给得罪了？”那些个女眷，可都是大臣贵族家里头的，这要都死洛谨枫这里了，那还不天下大乱了？
见碍事的都走干净了，萧娉婷便凑上来同洛谨枫说道：“我觉着你刚才还不如真给她们的杯子上面都抹了毒呢。”
于是接下来就沉默得多了，就剩下萧娉婷扯几句有的没的，无伤大雅的，洛谨枫跟她搭上两句，就这么磨了半个时辰，有些人实在坐不下去了，纷纷向洛谨枫告了辞。
来之前，好些个都是酝酿了一肚子的话来的，结果这会儿是一句话都不好说了。
这会儿功夫，那些擦嘴唇的人也不擦了，想说话的人也不说了。
是不是装着坏心眼来的，她们心里都清楚！
“本宫用那下毒法子作甚？本宫素来只喜欢给那些在本宫身上打主意的人用点毒物什么的，无缘无故的，我为何要用上那害人性命的东西？”洛谨枫悠悠然地回答道，“在座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难不成还在打本宫的主意不成？”
萧娉婷笑了一会儿，就见洛谨枫正笑盈盈地看着她，萧娉婷便问，“难不成圣王妃你用上了那下毒法子？”
就她们这样，还想来在洛谨枫这里讨到些好处？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看着她们毫无形象地擦嘴唇，萧娉婷给乐坏了。
洛谨枫这话还没完全说完呢，坐下的众女人已经开始掏出手帕用力地擦拭自己的嘴巴，恨不能把自己的嘴唇擦蜕一层皮下来。
洛谨枫放下茶杯，笑着说道，“这些日子我与一些江湖人士多有接触，他们告诉本宫一种很巧妙地下毒方法，说是将那毒物轻轻地涂抹在酒杯茶杯上，如此便可叫人防不胜防，哪怕是共饮一壶酒，也不妨碍毒杀人于无形。”
洛谨枫见着那些人的模样，觉得很是好笑，好像那杯茶水当真就是毒药一般，别说是喝下了，就是碰也不敢碰一下。
见状，其他人纷纷效仿。
于是禄王妃拿着假装自己喝下了，只不过茶杯碰了自己的嘴唇，借着杯盖的遮挡，她的嘴唇连碰都没有碰到茶水。
洛谨枫喝了不代表其他人也敢喝下，她们也不知晓洛谨枫喝的那一杯与摆在她们面前的那些是否相同，她们更加不能确定这洛谨枫是不是变着法的要害她们。
说着洛谨枫自己喝了一口。
洛谨枫捧着茶杯，对着众人道：“这茶水甚是香甜，乃是我特意为招待几位备下了，众位不尝尝吗？”
禄王妃自然有所顾虑，便小心地瞄了一眼那茶碗中的东西，却是一口也没敢喝。
一时间送上来的茶水反倒成了烫手山芋了。
方才洛谨枫问青竹的话大家都听见了，说是洛谨枫特地准备的，那是什么茶水呢？她们着实没办法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青竹刚把话说完，就见服侍的人端着茶水进来了，给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上了一杯。
“回主子的话，奴婢方才已经吩咐下去了，这会儿也该拿到了。”
“青竹，我‘特地’为夫人小姐们准备的茶水呢，怎么还不见端上来？”洛谨枫扭头问身旁的青竹。
洛谨枫一句话把好些人想要问的问题都给堵在了嗓子眼，说不出也咽不下。
洛谨枫悠悠然道：“夜王也是人，有七情六欲，有柴米油盐酱醋茶，有三纲五常，若是众位是对王爷他有所好奇的话，怕是没有这必要的了。”
“那是自然的，圣王爷又岂是寻常凡夫俗子所能媲美的？”说话的还是刚才的那位忠勇将军夫人。拍马屁自然是要拍全套的，“说起来我们今日来拜见圣王妃娘娘也是有些冒昧的，这数百年来，圣王同圣王妃都嫌少露面，于我们而言都是可望不可及之人，如今能得见真颜已是大幸。”
现在萧娉婷是观戏状态，她就看看洛谨枫怎么来应付这一群外表雍容华贵，内心如狼似虎的女人。
还有人呢，当然是不怀好意来的，虽然这一时半会的，他们都不能拿洛谨枫怎么样，可这不代表他们对洛谨枫的恶意已经没有了。
有人是来刺探消息的，说到底还是夜王这身份太特殊了，越是神秘就越是有人想要知道。
萧娉婷现在是属于观战状态，刚才来的路上她大概已经把这些人的目的给摸了个透了，有人是想来攀关系的，柳星云本来就是块香饽饽了，这夜王身份一公开，就更是找来一群狂蜂浪蝶。典型代表就是这位禄王府的郡主，明明之前她在柳星云的面前受过挫了，却还是不肯死心。这要么是因为柳星云的个人魅力实在是太大了，要么是权力的诱惑太大了。
这一个人，要是太过厚脸皮了，其他人连阳奉阴违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今天洛谨枫不打算跟这些人客气，她们夸她什么她应什么，也不管她们是恭维的还是客套的。
“是啊，我家王爷年轻有为，那是别人比不来学不来的。”洛谨枫笑眯眯地说道。
“圣王妃娘娘，我是忠勇将军夫人，今日特来拜见圣王妃娘娘。圣王之名我听说已久，只是没想到如今的圣王竟是如此年轻之人。”
这个时候其他人说话了，不能知让禄王妃一个人把话都说了去，她们今天不是只是来做陪客的。
洛谨枫只是冷静了一点，理智了一点，忍耐力好了一点，心可是一点儿都不圣母的。
要说洛谨枫说这话还算是客气的了，那日祭天台上，就属禄王钱兴腾刺她刺得最欢快，如今她换了个身份，换了个他动不了还想巴结的身份，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还让自己的老婆女儿来拜见洛谨枫，他觉得洛谨枫是圣母转世吗？
钱娇娇和禄王妃的脸色都不怎么好，但是都只能压在心里面，不敢发作。
钱娇娇心中甚是不满，谁是小孩子了！不过是几句客套话，她倒还真会顺着梯子往上爬。
小孩子！
洛谨枫笑笑道：“这有什么，连禄王妃你都说了，郡主年纪还小，我就当是小孩子不懂事就好了。”
如今不一样了，既然这柳星云是夜王，那让娇娇嫁给他也无妨，做个侧室虽然委屈了一点，可到底是夜王，夜王说是王，却是与皇上平起平坐的人。
她这女儿，刚开始说喜欢柳星云的时候，她是一百个不同意的，不过有一副好皮囊罢了，没个身份地位有何用，男人要再好的皮囊也顶不了用的。
禄王妃也开口为自己的女儿说话了。
“是啊，圣王妃，小女年幼，不太懂事，若是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还望圣王妃你海涵。”
听到钱娇娇的认错道歉洛谨枫可没有心情来欣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钱娇娇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洛谨枫可没有乐观地认为这是她想明白了，洛谨枫自认为还没有那么大的人格魅力，想来她是有所求，凡有所求，才会有所舍。
夜王才是关键，只要能得夜王的青睐，其他的事情都好说。
但眼下来说，这些事情都可以再缓一缓。
当然，洛谨枫始终是她心口他一根刺，一来这女人她本就不喜欢，二来这女人妖里妖气的，离她太近准没什么好事。
她身为禄王府的郡主，给夜王做了侧妃身份上也是相当的，没什么不好的。
当然，现在圣王妃的位置已经让洛谨枫给霸占去了，但柳星云既然是夜王，怎么说也是个王，这女人自然不能只有一个了，既然如此，有些个侧妃不是太寻常不过的事情吗？
如此一来，更是坚定了钱娇娇要嫁给柳星云的心。
钱娇娇的目的其实不复杂，早在先前，钱娇娇对柳星云就有意思，如今柳星云的身份已经公开了，他不是什么夜王的亲信，而是夜王本人。
本来依照钱娇娇的性子，让她说这样的话是万万不会的，然而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她忍一忍也无妨。
这恐怕是迄今为止钱娇娇对洛谨枫说的姿态最低的一句话。
钱娇娇压下心中的不平，陪笑道：“是我先前太无力了，对圣王妃多有顶撞，是我的错，还望圣王妃娘娘原谅我。”
话是这么说的，可这会儿不道歉是不行了。
早知道她还不如不说那话呢！
她本来是向洛谨枫示好来着的，结果洛谨枫还想要她难堪。
钱娇娇脸上一僵，感觉被人扇了一耳光，她要说是，就又得给洛谨枫赔礼道歉说不是，不然说不过去，她要说不是，这还是说不过去。
洛谨枫悠悠然一笑，“郡主说的这是什么话呢，什么时候你得罪我了吗？”
“圣王妃，过去是我不好，要是有什么让你不高兴的地方，您多有包含。”钱娇娇赔笑道。
钱娇娇今天是挂着笑脸来的，因为来的时候父亲再三叮嘱了，她今天来不是和洛谨枫交恶的，她是夜王妃，她的背后有夜王给她撑腰，她不能对她乱来，还是先讨好着再说。
洛谨枫笑着说道：“是啊，不过本宫对禄王府的郡主可是十分熟悉的，郡主你说对吗？”
但禄王妃用这种平等的方式称呼洛谨枫也不能说她错。
要说夜王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王爷，其实不好判定，一定要把他和四王放到一起去排位也不好排，这就好像拿香蕉和黄瓜比，其实是有着一些本质上的区别的。
洛谨枫稍一打量她便断定她就是禄王妃了，一来今天来的人里面就属她地位最高，最有发言权，二来她是认得钱娇娇的，这会儿钱娇娇就在这位妇人的旁边坐着，三来，她对自己的称呼，显示两人的地位是平等的，那么这位妇人就是禄王妃无疑了。
开口的是一位贵妇人，四五十岁的样子，再好的妆容都已经掩盖不住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了。
“圣王妃，这还是你我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吧。”
洛谨枫接受到她的眼色，心道，她的好意她是心领了，一会儿她可别给她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才是。
萧娉婷对洛谨枫使了一个眼色。
大家这才坐了回去。
“不必多礼。”洛谨枫坐下后对众人说道，“大家也都请坐吧。”
声音是挺整齐的，就是不知道此时她们心中的想法是不是也这么的整齐划一。
众人齐声道。
“见过夜王妃。”
洛谨枫一进来，就见这些女人都站了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面多了这么多衣着华丽贵气逼人的女人，与这小花厅显得有些不怎么入格。
洛谨枫如今和柳星云住的地方不是什么王府，也不是什么行宫，这夜王是有宫殿，那也是暗宫。这院子很是朴素，只比普通人家住的稍稍好一些。
此时那些前来拜访她的女眷早已等候多时了。
准备就绪，洛谨枫总算来到了会客的花厅里。
不得不说，在头饰衣裳搭配方面青竹要比红婼更在行。
青竹给洛谨枫挑了一身镶金裙衫，外面罩着的轻纱也是金色的，很是贵气，然后又从洛谨枫的首饰柜里头给洛谨枫翻出来金首饰来，翡翠的太素雅了，这身衣裳这么贵气还是配上些明晃晃的首饰比较好。
“身份不同，用意不同。”洛谨枫说道，“再怎么说我也不能给我们家王爷跌了面子，你说是不？”
青竹一边挑一边说道，“主子以前都让奴婢挑素雅的，今儿个总算是想要穿些华丽的了。”
“好。”青竹转身去洛谨枫的衣柜里面给洛谨枫挑选衣裳，这衣柜里面的衣服都还是崭新的，那日的事情之后，洛谨枫被柳星云抱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带，隔天柳星云就给洛谨枫置办了很多新衣裳。
“好了好了，你这事儿我回头再跟你说，不能让我们的贵客久等了，给我选一身好看的衣裳去，要华丽一些的。”洛谨枫说。
“奴婢没有……”青竹羞赧地垂下了脸。
“别以为你主子我没看见，你这一天天的，眼珠子都往哪里瞧呢，别说你对碧渊没意思，我可不信。”洛谨枫的眼睛可尖锐着呢，青竹在想些什么心思，洛谨枫看得可透彻呢，每次碧渊过来，青竹的眼睛就老往碧渊身上瞟，洛谨枫好歹也算是半个过来人，这要是都看不明白，那还真就是白活了。
青竹可是知道规矩的，若是成亲了，就不能再做侍剑了。
闻言青竹脸上一红，忙道：“主子你说什么呢，我还要伺候你，不打算嫁人呢，更何况，碧渊是侍剑，如何能成亲？”
洛谨枫道：“是是是，你没有叫错，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改明儿我就跟你口中的王爷去说，让他把你许给碧渊去。”
“那有什么不顺溜的，姑爷是王爷那是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奴婢可没有叫错。”青竹笑嘻嘻地说。
“你这声王爷叫得倒是挺顺溜的。”洛谨枫白了青竹一言，这丫头嘴是越来越贫了。
青竹嫣然一笑，“那还不是王爷保护主子护得周全？”
话是这么说的没有错，可萧娉婷觉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多一个人在总是不会错的。
“他们在我的地方，还能怎么欺负我？”洛谨枫笑道，不说她如今的身份摆在那里，就是没有这一层身份，这是她的地盘，那些人还能吃了她不成？
“奴婢猜想，这娉婷公主是怕主子你别其他人给欺负了去，所以特地跟过来。”青竹说。
“她凑什么热闹？”洛谨枫眨了眨眼，觉得萧娉婷在里头实在是太奇怪了，她要来见她什么时候不能见了，还跟着那些人一起来。
青竹道：“刚才来人说的是好像有几位顾命大臣的夫人，还有禄王府的王妃和郡主。”青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娉婷公主也在其中。”
“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洛谨枫问青竹。
洛谨枫打一开始就没打算躲着藏着，该见的都得见，还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见。
洛谨枫笑笑道，“来者是客，既然她们想要见就让她们见上一见吧，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主子，这些人肯定没安好心，你不见也罢！”青竹念叨道。
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也，人心啊，真是个复杂的东西。
这一下洛谨枫反倒觉得好笑了起来，自己明明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妖女，却也开始门庭若市了起来。
更何况柳星云这个夜王横空出世，也有不少人想要借着打探洛谨枫为名来探一探虚实。
虽然夜王妃抛头露面还是头一遭，但怎么说都是王妃娘娘，大家过来拜见拜见也是理所应当。
身为太女，洛谨枫要应付的是朝堂上的男人们，但身为夜王妃，洛谨枫要应付的则是这些男人的女人们了。
如此一来，该有的应酬和麻烦洛谨枫也该面对了。
如今她夜王妃的身份也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那日柳星云带着她溜达了一圈，也算是彻底给洛谨枫正了名了。
早晨洛谨枫醒来的时候，柳星云早已不在身旁了，他有他要忙的事情，洛谨枫便也不再多问什么了。
这几日，柳星云依旧与洛谨枫同床共枕，不过也规矩了许多，只是拥抱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安静地入睡。
展傲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因为他心里面很清楚，他是永远也不可能和那些人一样的。
洛谨枫拍了拍展傲竹的肩膀道：“你可以把我们当成你的亲人，就和红婼碧渊他们一样。”
展傲竹点点头，是的，他是想到他的亲人了。
“莫叔叔，我是不是让你联想到你的亲人了？”洛谨枫问他。
爱不了也恨不了啊……展傲竹听到洛谨枫这样说喜忧参半，却反而平静了许多。
爱他吗？洛谨枫没办法和一个自己都不曾亲密接触过的人产生感情，即便这个人是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
怪他吗？洛谨枫怪他不了，他只是为了守护他所以为的爱人而已。
洛谨枫与他最深的一次接触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刺了她一剑。
他是一个魔鬼，却是别人的魔鬼。
他是一个神话，却是属于大家的神话。
他于洛谨枫，是一个很飘渺的存在，飘渺到了洛谨枫对他的存在没有任何清晰的认识。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洛谨枫皱了皱眉头，因为这个问题不容易回答，“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对他，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
展傲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写下了他心中很在意的一个问题：你恨你的生父吗？
展傲竹看着洛谨枫脸上显露出来的光彩，听着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好父亲”三个字，心里面的有一处已经空了。
好父亲……
“后来……就不一样了，因为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知道了父亲并非我生父，也知道了父亲对母亲的感情，也渐渐地能够明白了，自然也就怨恨不起来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个好父亲。”
洛谨枫笑笑说：“人非草木，有些事情永远做不到太过理智，我对父亲，有过些许怨恨，怨他对我为何如此冷淡，怨他为何执意要将我加与慕容衍。所以以前我对洛家没有多少的感情，只因为在那里除了我的哥哥，已经没有让我觉得温暖的人了。”
意思是为何是现在觉得，以前呢？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展傲竹对洛谨枫的用词感到些许疑惑，是以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现在？
洛谨枫想了想说：“现在有很多家人了，星云，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在那之前的话，其实我现在觉得洛家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家人吗？
想到这里，展傲竹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你的家人是什么样的。
他看不见世间的美好，自然也就看不见绯月公主的美好，甚至他选择了摧毁。
然而他还是没有能够记住她，他从来没有睁开眼睛去审视过这个世界的美好，他的眼睛早已被仇恨所蒙蔽。
她应该是很美的，全天下的人都这么认为，她应该是才华横溢的，没有人能否认。
可是无论如何，那个女人在他脑海中的印象都很模糊。
因为他开始觉得有一个温暖的家是那么的重要，这两天因着洛谨枫的关系，他开始回忆，回忆洛谨枫的母亲绯月公主。
只是这两天，他竟然开始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走对了。
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从不曾后悔过，不后悔杀戮，不后悔复仇，这是他一定会走的一条路。
展傲竹想，他的心结的话，其实已经无所谓解开或者不解开了，他已经失去了。
但洛谨枫也知道，有些心结是一辈子都解不开的。
心结，放在那里，就永远都是结，只有忍痛解开了，才是真正地放开。
是以洛谨枫也不勉强，“你如果觉得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对不起，让你回忆起不开心的过去了，我只是想要帮你解开心结。”
洛谨枫见他面露难色，也不奇怪，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和别人提及自己不愉快的过去的。
可是他要如何拒绝洛谨枫呢？
他不会撒谎，这么多年展傲竹没和人说过谎话，因为他也不需要。
写不写？写什么？
展傲竹楞了一下，看着摆放在他面前的纸和笔，又看了看洛谨枫关切的眼神。
谁想洛谨枫当即拿出了纸和笔来，“可以写下来吗？”
展傲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无法述说。
洛谨枫还挂念着“莫叔叔”的哑病。
“莫叔叔，你愿意把之前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告诉我吗？”洛谨枫问展傲竹。
可惜不能……
柳星云又补充了三个字：“在床上。”
这杀人狂魔的名号真不是盖的，随时随地都能发出这样骇人的气息来。
话刚说出口就接受到了展傲竹透着杀气的目光。
柳星云说：“我现在倒是真的很想欺负她。”
他终于说了一句一个正常的父亲在嫁女儿的时候会对女婿说的话了。
展傲竹对柳星云说：“她是我的女儿，今后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展傲竹孤家寡人惯了，女儿外孙这种充满了温情的词语和他联系在一起，还是最近的事情。
“这是每个老人家的心愿，但是用在你的身上……”柳星云上下打量了这般模样的展傲竹一眼，“并不合适。”
“不可以吗？”
“你想抱外孙了？”柳星云说道。
这话从展傲竹嘴巴里面说出来，听着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人想发笑，虽然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展傲竹说：“这关系到我的外孙。”
“规矩肯定要破。”这在柳星云决心娶洛谨枫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的，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时间，需要人为的努力，柳星云看了一眼展傲竹，“你也关心这事？”
在洛谨枫身边这些天，该知道的展傲竹都知道了。
展傲竹说：“比起鞋子的事情，你是不是更该关心一下那件事情？”
不过展傲竹倒是更高兴了。
这话听着，似乎有些怨念。
“她都没送过我鞋子。”柳星云说，目光落到了展傲竹的脚上。
展傲竹看着脚上的鞋子，很满意，刚要起身回到洛谨枫的身边，柳星云就来了。
尺码刚刚好，不松不紧。
不是多好的鞋子，可是……很实用。
回来后，展傲竹先找了个地方把洛谨枫给他的鞋子给换上了。
估计今天这一次公开现身之后，洛谨枫又得被讨论一阵子了，但也彻底地刹住了某些不好的议论声。
而这些，是为洛谨枫做的。
柳星云真正要的，是这些。
就算是将洛谨枫判定为妖女的云墨绝本人，在再次面对洛谨枫的时候，也不能再说什么。
她是他的王妃，就算不是太女了，她依然拥有着尊贵无比的身份。
她是他的王妃，不用躲不用藏，光明正大。
今天柳星云带她来“砸场子”的真正目的，洛谨枫这会儿也领悟得差不多了，和云墨绝见面，也等于是和所有人见面，虽然之前已经放出各种各样的风声了，但他亲自带她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还是头一回。
他会注意洛谨枫的很多细节，细节到洛谨枫感觉暖暖的。
即便他们成亲没有多少时间。
所以柳星云很清楚她爱看什么不爱看什么。
柳星云当然知道，她平时会翻些书来打发时间，什么书她都会看上两眼，但是喜不喜欢看却是很明显的，喜欢看的，她熬夜也会看，不喜欢看的，她抱着书都能睡着。
柳星云的回答让洛谨枫惊讶了一把，他怎么知道的？
柳星云笑道：“我家小枫枫可不爱看那些玩意儿，她一看那些书就犯困。”
以前听他这么叫自己洛谨枫就不适应，如今他换了副面孔，生理年龄也确实比她大了，可是她听他叫自己小枫反而更难受了。
这一声小枫，云墨绝是故意的，洛谨枫知道。
云墨绝回答说：“我说晚两个时辰没事，就是没事。”云墨绝转而对洛谨枫说，“小枫呢，你以前也会看些道家书籍的。”
“哦？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讲究时辰的吗？”柳星云道，“晚两个时辰也没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还是可以继续进行的，就是得晚两个时辰了。”云墨绝说。
但是实际上没有人会以为两人只是在做简单的问候，至少这两人的心里面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两人此时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说着客客气气的话。
“是啊，我本是想要带着我的王妃来看一看热闹的，不过好像有点不太顺利。”柳星云也以同样的口吻回应云墨绝的话。
排开洛谨枫不说，他们一个是当朝国师，另外一个夜王，他们之间是可以有交集的。
云墨绝面无表情地说道。
“夜王阁下，今日怎么有空出来？”
慢慢地，小枫就会认识到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才是彼此的依靠，其他人……只是和他们有着看起来一样的外表而已，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没关系，他可以有耐心的，二十五年他都已经等下来了，他不介意再多等两年。
云墨绝的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刚才一闪而过的所有情绪，这会儿都不见了。
柳星云牵着洛谨枫的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云墨绝的跟前。
...
...
东西是好东西，可拿在洛谨枫的手里缺如同烫手山芋一般。
洛谨枫又翻了翻锦盒里头的其他账本，还真的就都是账目，虽然不晓得慕容衍是怎么将这些账目拿到手的，但洛谨枫知道这些账目若是能够好好利用的话，会有不小的作用。
那小厮便答：“王爷只说送来让夫人您过目，至于夫人要怎么做全由夫人来决定。”
洛谨枫便问：“你家王爷让你将这东西交给我的时候可有说些什么？”
这东西，慕容衍怎么弄到手的？
洛谨枫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地放着的都是些账目。洛谨枫拿过来看了看，好像是和凌霄宫以及云墨绝有关的一些账目。
小厮一进门，先是给洛谨枫恭敬地行了个大礼，然后奉上了盒子。
洛谨枫稍有迟疑，却还是让人进来了。
静谧雅致的小院，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端着一个盒子出现在了院落门口，经人禀报了洛谨枫，说是慕容衍派他来的。
被碧渊这么一扯洛谨枫的思绪倒真被他给扯远了，还真就把给他寻一门亲事的事情给忘记了。
一个人能够蛰伏二十多年才露出马脚，这本身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碧渊觉着，慕容衍虽不可完全信任，但在他看来总也好过云墨绝，云墨绝这人给他感觉有些瘆，感觉有些捉摸不透，思维方式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碧渊道：“夫人，这他对你有情不有情的，属下也不敢过问，不过他既然在和云墨绝为敌，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光是想着，洛谨枫就觉得后背有些凉意，这凉意倒不是恐惧的，而是想着若是这个男人对自己尚有情在，那之前的种种与之后的种种，洛谨枫要如何再面对他？
洛谨枫自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宁愿他真是怨我，若是有情，到如今，我无福消受了。”
若是他还对她有情……这是洛谨枫不敢想也不曾想过的事情。
这样的神情也是洛谨枫所害怕的，她可以不恨慕容衍，可以将他们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去一笔勾销，可是……那样的前提是他们还能做朋友的前提下。
可是，那一天他逼问自己，洛谨枫在哪里的时候，眼睛里面饱含着的东西是洛谨枫不曾想过的。
她不觉得慕容衍还惦记着她，从晴霜开始他的心里应该就已经没了她才对……
慕容衍对自己尚有情？这个疑问在洛谨枫的心口生成，这是她之前都不曾想过的问题。
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这话背后的深意其实是挺悲凉的。他当日若是没什么反应，倒也证明他与洛谨枫真是朋友了，就如洛谨枫一直以来以为的那样。
洛谨枫微微一笑，“若真如青竹所说，他对我尚有情，那这天底下最希望我不是洛谨枫的人难道不就是他吗？”
碧渊说：“不过话说回来，恕属下斗胆地问上一句，那日的事情，夫人当真不怪慕容衍？”
洛谨枫笑，“如今不是知晓了吗？”
碧渊道：“夫人怎地还不知道？”
洛谨枫细一想，“所以他当时就对我有意思喽？”
只不过当时柳星云如果不做点什么，洛谨枫就成了慕容衍的后宫了。
“夫人怎还一副状况外的模样？夫人当主子当日为何要动手，主子可不在乎大梁皇位是谁人来做。”大梁国和柳星云并没有什么关系，更何况相比于慕容衍，原来的皇帝更让人讨厌一些。
“关我什么事情？”洛谨枫问。
碧渊闻言便笑着说：“当日他最大的失算是把主意打到夫人身上去了，若是单单要了那大梁皇位倒也无妨。”
“他想不想得明白我是不敢说，但是他的手腕是也是知道的，当初大梁让他搅得血雨腥风的，差点翻了天去。”洛谨枫评价说。
那天晚上星云对她说，云墨绝的事情他会处理的，那她便信他，交由他来处理。
这丫头倒是挺通透的，洛谨枫心道，不过云墨绝的心思她是猜不透了，也不想去猜。
“主子，您忘了，您和安定王爷那些年，奴婢可都是看着过来的。”青竹是一路看过来的人，“奴婢觉着这安定王爷突然间跟国师闹开了，八成是为了之前的事情。奴婢一直觉得安定王爷也不太坏的人，虽然先前奴婢也是有些讨厌他对主子你做的那些事情，不过后来想想，都过去了，主子也找到了好的归宿了。”
洛谨枫瞥了青竹一眼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知道得这么多了？”
是这样吗？
青竹若有所思地说：“主子，奴婢想安定王爷定是想明白了，他与你即便做不成夫妻，那也是很多年的情分了，你早不再怨他当年之事，他又怎能对你无情？一时的糊涂难免，给他些时间，想明白了，也自然就明白谁是谁非谁对谁错了。”
主子你可不能怪我将外头的事情抖露给夫人听，你都把我卖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属下也是摸不明白他的心思，也正纳闷呢。”碧渊见洛谨枫的注意力已经被这件事情给吸引过去了，心中窃喜。
可是现在又是为何？
慕容衍不是怀疑她不是洛谨枫吗？那日在祭天台上，他的表现……分明是信了国师的话。
“慕容衍做了监国，直接要求废了国师……这事确实是挺稀奇的。”洛谨枫想不明白了。
国师云墨绝明面上是不能过问朝堂上面的事情的，但是朝堂上面站着的人里头有不少都是和他有关系的，慕容衍似乎也摸清楚了哪些人是云墨绝的人，故而对那些人也特别狠戾。
这两天外头挺热闹的，慕容衍一改之前的不管不顾的状态，突然间开始把持朝政的，而且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一向自以为是的禄王乖乖听了他的话，跟着他一起跟国师对着干。
“可不是引起了公愤吗？但是慕容衍手段也够狠的，凡事敢直接反对的，慕容衍直接给镇压了，甚至还贬官，因着皇上不能上朝，理论上国师又不能干预朝政，福王现在是一手把持着朝政，做着监国。”
“慕容衍？废国师？”洛谨枫的注意力确实被碧渊的话给带过去了，“国师不是很受人尊崇吗？他要废国师，岂不是会引起公愤？”
为了努力转移话题，碧渊赶紧道：“夫人，最近天都城里发生了不少事情呢！福王爷和国师大人势如水火，听说福王爷还公然在朝堂上面提出要废了国师，你说吓人不吓人？”
她说得也对，碧渊无法反驳，可是……
“那你告诉我个时辰，你什么时候能遇见意中人了，什么时候能不草率了……”洛谨枫道，“若是换做是别人这也就算了，可是你嘛，要是我不来些手段，怕你这辈子都要孤家寡人一个了。”
“主子，属下尚未遇见意中人，这草率成亲是不是有些……”
“那就乖乖地准备好当新郎吧。”他是逃不掉的。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对您有意见呢！”碧渊嘿嘿地笑着，心里面直打鼓。
“你似乎对我的想法很有意见啊……”洛谨枫扬了扬眉，眼神里面充满了危险的味道。
寻一门亲事？闻言碧渊脸色骤变，“夫人，我这没想过要成家立业啊！我已经打算好了，在落霞山庄做一辈子的侍剑，您就别浪费那功夫了。”
“碧渊，我觉着你也该寻一门亲事了。”洛谨枫语重心长地说道。
挡着她阳光了？也亏他能找出这理由来。
“不是不是……属下只是怕挡着夫人的阳光了。”碧渊忙解释道。
洛谨枫见他这副反应，直觉得甚是好笑，“站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不成？”
“夫人有何吩咐？”碧渊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和洛谨枫的距离也是尽可能地远一些。
碧渊怀着忐忑的心走了过来，这两天主子把他留这里的时候他便有些心慌，觉得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然这样过了两日，也不见也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才刚把心放了下来，被洛谨枫这一呼唤，又给提了上去。
她特地让青竹在旁边待着，碧渊过来了，也不让她走，就让她在旁边待着。
庭院中，洛谨枫悠闲地在种花，说是花也不是，其实是人参，开着点点小红花的人参，自己种的人参药用价值不高，不过洛谨枫喜欢。
“碧渊，你过来一下。”洛谨枫把碧渊叫了过来。
要如何巧妙地运用福王府的力量就看慕容衍怎么做了，他能为他心里面的洛谨枫做到什么样的地方，她很想看看。
福王府乃是四王府之首，朝中势力自然不可小觑，云墨绝再大的能耐，也动摇不了他们王府的地位。
轩辕子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你知道就好。”
“师傅，我知道云墨绝在朝中势力，可是我也知道福王府的数百年基业，朝中势力未必是云墨绝一手遮天。”
轩辕子蓉停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爱过。”该有的体会她都深刻的体会过了。
会想要问这样一个问题，是因为慕容衍觉得只有爱过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师傅，你爱过人吗？”慕容衍突然问道。
只有慕容衍自己在退缩。
他的心思他自己看不明便，他身边的人确实看得明白的，轩辕子蓉看得明白，慕容曜月也看得明白。
慕容衍这是自己难为自己，他哪里放得下洛谨枫了？只是看到洛谨枫把她的心放在了柳星云的身上，再想着自己以前伤害过她的事情，便不敢再做什么了。
轩辕子蓉笑了笑，语气这才缓和了下来，“我不是认为退缩不好，只是如果你的心不是那么想的，又为什么要逼着你自己做违背心意的事情呢？你以为你放下了，其实你没有，这次的事情揭露了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人的本能是骗不了人的。”
慕容衍说：“不想杀害她和退缩是两回事。”
“哦？改主意了？”轩辕子蓉有点意思。
只见慕容衍点了点头，“若是没有这样的觉悟和能耐，我又凭什么同柳星云来一较高下呢？”
轩辕子蓉看着他，问他：“你认真的吗？”
慕容衍说道。
“云墨绝的事情，我来处理。”
那么这一次呢？
所以上一次他没有让她失望。
上一次，他康复之后第一反应便是要来天启国，因为洛谨枫也来这里了。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就你这样这个样子，出去可别说是我轩辕子蓉的徒弟。”轩辕子蓉的神情变得有些玩味的，只因为她很期待慕容衍接下来的决定。
“年少之时，谨枫便说我一根死脑子，什么事情一头扎进去了便再也不愿出来了。”慕容衍说，“我的哥哥也说过我是一头跳下了忘川，等着那个永远也不会再回头看我一眼的人，既然早有这般觉悟，我又何必再回头呢，明明安定王慕容衍早已死去，于我而言，早已没有过去可言了。”
活着便有活着要背负的事情。
然而他还活着。
“师傅所言并未有错，世间只有一个洛谨枫，故而这世间已经没有能医我的药了。”慕容衍道，“当日，师傅若是没能救下我，也好，或许那时我便已经解脱，然而我还活着，既是活着，便不能白白了糟践了这一条性命。”
几日闭门不出，慕容衍没能再买醉，便也开始直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
“这些天我思索了很多事情，如师傅所言，我确实还心存幻想，故而希冀这世间还有一个爱我的谨枫在世，若是如此，我愿为此付出一切代价，然，我终究还是想错了，做错了。”
轩辕子蓉的话无比的狠绝，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也不是个心怀慈悲的人，她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她可以收慕容衍做自己的徒弟继承自己的衣钵，也可以毁灭了他，如果他没有这个资格。
“如果说当初我救回来的只是你的人的话，那么现在，我要把你的心也一起救回来，救不回来，我就干脆了结了你，也省的留你在这个世界上痛苦。”
“我……”慕容衍咬了咬嘴唇。
轩辕子蓉说：“慕容衍，你现在是福王，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处境！”
他一次又一次地以爱的名义，伤害她。
“我不想再伤害她了……”慕容衍说。
“慕容衍，是男人就给老娘看看，既然这辈子都放不下一个洛谨枫，就堂堂正正地跟柳星云竞争过，你这个样子算什么？放手？祝福？你要是能在感情方面大爱一回你如今就不会搞成这副模样了！”
轩辕子蓉说得都没有错，慕容衍无力反驳。
“你回来，你接下福王的位置，你用另外一个身份回到她身边，不是因为你已经看明白了一切，恰恰相反，是因为你很想要待在她的身边，你想要夺回她的心一刻都没有改变过，只是你不想被她讨厌，所以你选择祝福，但凡还有一点点的可能，你还是想要和她重头来过的，所以这次，一听说她不是洛谨枫，一听说那个爱你的洛谨枫很可能还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你想都没想就接受了这样的假设了，我说的对吗？”
慕容衍无法反驳，他……没有放弃过吗？
“笑话！”轩辕子蓉笑了，满是嘲讽，“慕容衍，你知道通过这次的事情我看得最明白的是什么吗？是你这个人根本就没有真正地放弃过洛谨枫。”
慕容衍点头。
轩辕子蓉说：“你这副样子是想说你知道自己错了，随便我怎么处置你都可以是吗？”
慕容衍没有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轩辕子蓉看到慕容衍，嗤之以鼻，“怎么？终于肯出来见人了？”
福王府。
有柳星云给洛谨枫撑腰，做起事情来果真是方便了许多啊！如此一来，碧渊就是想跑也没有地方给他跑了。
“这事儿你说了算。”柳星云在洛谨枫的脸上偷了个香，嘴角噙着坏笑道，“那小子老数落我的婚事，这回也该换他头疼了。明天我就把他留家里了，你要怎么差使他怎么差使他。”
而且最重要的是，青竹那丫头有这个小心思。
这两人凑到一块儿倒是十分合适的。
两人都觉得青竹的性子挺适合碧渊的，青竹是典型的小媳妇儿，乖巧听话心灵手巧，而碧渊呢，浪荡不羁，生活自理也成问题。
观点很一致，连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闻言洛谨枫笑了，“看来我们的观点还是很一致的。”
“你不像，我觉得，青竹挺适合碧渊的。”柳星云道。
“我像是管家婆吗？”洛谨枫不爽道，他那话听起来还真有几分像这个意思呢。
柳星云早出晚归，他还以为她对抓着他好一番问。
“我的确没啥好关心的，我还以为你要逮住我问一通呢。”
“你有啥好关心的？”洛谨枫挑眉道。
柳星云一把搂过洛谨枫的腰，将柔软的身体贴向自己，“不嫌。”他哪能嫌她呀？“给碧渊寻一门亲事这事儿我认同，你关心他也对，不过你是不是应该更多地再关心关心我呢？”
“怎么？这么快就嫌我烦了？”洛谨枫轻哼一声道。
“不只是他敢在我面前叨叨叨叨，这不现在就在我面前站着一个。”
“一半？”洛谨枫问，“还有哪里你不认同的。”
“你这话我只能认同一半。”柳星云道。
“碧渊虽说是下属，却也是你半个兄弟或者说朋友，也只有他敢在你面前叨叨叨叨，他年纪长于你，却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要是不给他寻一门亲事，那实在是说不过去。”
“哦？不管也不成？如何说？”
洛谨枫嗔了柳星云一眼，道：“别人家的媒我可懒得做，这碧渊的事儿，我不管也不成啊！”
“你什么时候也对做媒这类事情有了兴趣？”
晚上的时候柳星云回来了，洛谨枫跟他说了一下她打算撮合碧渊的事情，刚听洛谨枫说完，柳星云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洛谨枫偷笑了一下，便不在这个问题上和青竹多做讨论了。
“好了，此事就暂且这么说定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不知去哪里寻这么一个合适的人来，虽说给碧渊送去了，到时候谅他也不敢拒绝，但到底是自家人，我得给他好好物色物色，寻了合适的才行。”洛谨枫说道。
这是好事，证明她开窍了。
洛谨枫将青竹脸上那纠结得要命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收入眼底。
青竹闻言只得垂头暗自懊恼，主子的事情她的确不该插手的，可是主子和王爷要给碧渊安排女人，还打算直接把人塞到床上去，那也太……太……
“可是什么可是？你这丫头，怎么也关心起这些事情来，给你们安排婚事那不是你主子我的事情么？”洛谨枫故意板着个脸说道。
“可是……”
话是这么说……只是……
“我为什么要说假的？”洛谨枫道，“我觉着这是最直接也是最快捷的一个方法，碧渊虽说性子不受拘束了一些，但是责任心还是挺好的，不会不负责任的。”
“啊？”青竹被洛谨枫惊得张大了嘴巴，真的假的啊？直接塞女人到碧渊的床上！“主子，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洛谨枫坏笑着说道：“他不愿意我就给他来强硬的呗，回头塞个女人到他床上，我就不信他是柳下惠。”
“那主子你打算怎么办？”青竹小声问道。
洛谨枫道：“碧渊在感情上就是半块木头，说什么这辈子就没想过要娶媳妇儿，就想在落霞山庄做一辈子的侍剑，说的好像落霞山庄有多委屈他似的。要是去问他本人想要什么样的媳妇儿，他八成会说不要。”
青竹垂头道：“这……这我怎么知道，主子你得去问碧渊啊。”
洛谨枫看着青竹满脸的小表情，继续逗她，“你觉得给碧渊找什么样的媳妇儿比较合适呢？”
不过柳星云觉得这主意可行，虽然目前碧渊看起来对青竹没什么意思，可是他觉得碧渊要娶的媳妇儿得是个持家有道贤惠能干又乖巧的媳妇儿，这方面青竹很合适。
当然想把青竹和碧渊凑成一对洛谨枫也有一定的私心在里面。
洛谨枫这可不是说笑的，她是认真的，在这个问题上，她和柳星云的意见相当的一致，就今年，说什么也得把碧渊的亲事给办了。
“我刚才都说了，碧渊这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主子你要给碧渊寻门亲事啊？”青竹开始担忧了。
“你真不要啊？”洛谨枫叹息一声，“碧渊年纪挺大的了，眼看着快三十了，还是孤家寡人，他与王爷感情也挺好的，我们也不忍心看他这辈子就打光棍了，我和王爷都寻思着给他寻一门亲事的，本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要是愿意，就把你许配给他好了，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再琢磨琢磨，看看还有哪家的姑娘比较合适的。”
“啊啊啊，主子你不要再说了！”青竹的脸已经像极了熟透了的螃蟹了，洛谨枫再说，怕是要炸了。
“我哪里有说错吗？也不知道是谁偷偷盯着人家碧渊练武的，要早知道你有这心思我早该让人把你接过来的，也就不用你独守空闺，满怀相思无处说了。”
“主子，你又埋汰我！”青竹羞红了脸道。
“别扯那些人的事情了，你抱怨再多，那些人也不会消失的。倒不如继续说说你的婚事吧。”洛谨枫挑眉道。
青竹堵了嘀咕道，“真是麻烦。”
“以后会不会来我是不知道，但她们心里头想的那些事儿，应该是一样都没有放弃的。”洛谨枫说道。
“主子，你说这些人今儿个讨了个没趣回去，这以后还会来吗？”青竹不禁问道，她刚才就在主子的身旁看着，虽然那些人不敢怎么样，可看着总觉得不怎么舒服，她们今天是不敢怎么样，可谁知道她们心里面在打什么坏主意，背地里又会怎么算计呢？
“结果她们还不都败兴而归，她们肚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心思我也能猜了个大概，尤其方才禄王妃和禄王府郡主的那心思，都写在了她们的脸上了。”洛谨枫看得很是透彻。
“反正他们也和你不对盘，我和她们一起来的路上可都打听过了，一个个都打着坏主意呢！”所以她就跟着一起来了，要真有点什么，她还能帮上些忙。
“干啥？你想要我将整个天启国的大臣们都给得罪了？”那些个女眷，可都是大臣贵族家里头的，这要都死洛谨枫这里了，那还不天下大乱了？
见碍事的都走干净了，萧娉婷便凑上来同洛谨枫说道：“我觉着你刚才还不如真给她们的杯子上面都抹了毒呢。”
于是接下来就沉默得多了，就剩下萧娉婷扯几句有的没的，无伤大雅的，洛谨枫跟她搭上两句，就这么磨了半个时辰，有些人实在坐不下去了，纷纷向洛谨枫告了辞。
来之前，好些个都是酝酿了一肚子的话来的，结果这会儿是一句话都不好说了。
这会儿功夫，那些擦嘴唇的人也不擦了，想说话的人也不说了。
是不是装着坏心眼来的，她们心里都清楚！
“本宫用那下毒法子作甚？本宫素来只喜欢给那些在本宫身上打主意的人用点毒物什么的，无缘无故的，我为何要用上那害人性命的东西？”洛谨枫悠悠然地回答道，“在座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难不成还在打本宫的主意不成？”
萧娉婷笑了一会儿，就见洛谨枫正笑盈盈地看着她，萧娉婷便问，“难不成圣王妃你用上了那下毒法子？”
就她们这样，还想来在洛谨枫这里讨到些好处？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看着她们毫无形象地擦嘴唇，萧娉婷给乐坏了。
洛谨枫这话还没完全说完呢，坐下的众女人已经开始掏出手帕用力地擦拭自己的嘴巴，恨不能把自己的嘴唇擦蜕一层皮下来。
洛谨枫放下茶杯，笑着说道，“这些日子我与一些江湖人士多有接触，他们告诉本宫一种很巧妙地下毒方法，说是将那毒物轻轻地涂抹在酒杯茶杯上，如此便可叫人防不胜防，哪怕是共饮一壶酒，也不妨碍毒杀人于无形。”
洛谨枫见着那些人的模样，觉得很是好笑，好像那杯茶水当真就是毒药一般，别说是喝下了，就是碰也不敢碰一下。
见状，其他人纷纷效仿。
于是禄王妃拿着假装自己喝下了，只不过茶杯碰了自己的嘴唇，借着杯盖的遮挡，她的嘴唇连碰都没有碰到茶水。
洛谨枫喝了不代表其他人也敢喝下，她们也不知晓洛谨枫喝的那一杯与摆在她们面前的那些是否相同，她们更加不能确定这洛谨枫是不是变着法的要害她们。
说着洛谨枫自己喝了一口。
洛谨枫捧着茶杯，对着众人道：“这茶水甚是香甜，乃是我特意为招待几位备下了，众位不尝尝吗？”
禄王妃自然有所顾虑，便小心地瞄了一眼那茶碗中的东西，却是一口也没敢喝。
一时间送上来的茶水反倒成了烫手山芋了。
方才洛谨枫问青竹的话大家都听见了，说是洛谨枫特地准备的，那是什么茶水呢？她们着实没办法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青竹刚把话说完，就见服侍的人端着茶水进来了，给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上了一杯。
“回主子的话，奴婢方才已经吩咐下去了，这会儿也该拿到了。”
“青竹，我‘特地’为夫人小姐们准备的茶水呢，怎么还不见端上来？”洛谨枫扭头问身旁的青竹。
洛谨枫一句话把好些人想要问的问题都给堵在了嗓子眼，说不出也咽不下。
洛谨枫悠悠然道：“夜王也是人，有七情六欲，有柴米油盐酱醋茶，有三纲五常，若是众位是对王爷他有所好奇的话，怕是没有这必要的了。”
“那是自然的，圣王爷又岂是寻常凡夫俗子所能媲美的？”说话的还是刚才的那位忠勇将军夫人。拍马屁自然是要拍全套的，“说起来我们今日来拜见圣王妃娘娘也是有些冒昧的，这数百年来，圣王同圣王妃都嫌少露面，于我们而言都是可望不可及之人，如今能得见真颜已是大幸。”
现在萧娉婷是观戏状态，她就看看洛谨枫怎么来应付这一群外表雍容华贵，内心如狼似虎的女人。
还有人呢，当然是不怀好意来的，虽然这一时半会的，他们都不能拿洛谨枫怎么样，可这不代表他们对洛谨枫的恶意已经没有了。
有人是来刺探消息的，说到底还是夜王这身份太特殊了，越是神秘就越是有人想要知道。
萧娉婷现在是属于观战状态，刚才来的路上她大概已经把这些人的目的给摸了个透了，有人是想来攀关系的，柳星云本来就是块香饽饽了，这夜王身份一公开，就更是找来一群狂蜂浪蝶。典型代表就是这位禄王府的郡主，明明之前她在柳星云的面前受过挫了，却还是不肯死心。这要么是因为柳星云的个人魅力实在是太大了，要么是权力的诱惑太大了。
这一个人，要是太过厚脸皮了，其他人连阳奉阴违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今天洛谨枫不打算跟这些人客气，她们夸她什么她应什么，也不管她们是恭维的还是客套的。
“是啊，我家王爷年轻有为，那是别人比不来学不来的。”洛谨枫笑眯眯地说道。
“圣王妃娘娘，我是忠勇将军夫人，今日特来拜见圣王妃娘娘。圣王之名我听说已久，只是没想到如今的圣王竟是如此年轻之人。”
这个时候其他人说话了，不能知让禄王妃一个人把话都说了去，她们今天不是只是来做陪客的。
洛谨枫只是冷静了一点，理智了一点，忍耐力好了一点，心可是一点儿都不圣母的。
要说洛谨枫说这话还算是客气的了，那日祭天台上，就属禄王钱兴腾刺她刺得最欢快，如今她换了个身份，换了个他动不了还想巴结的身份，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还让自己的老婆女儿来拜见洛谨枫，他觉得洛谨枫是圣母转世吗？
钱娇娇和禄王妃的脸色都不怎么好，但是都只能压在心里面，不敢发作。
钱娇娇心中甚是不满，谁是小孩子了！不过是几句客套话，她倒还真会顺着梯子往上爬。
小孩子！
洛谨枫笑笑道：“这有什么，连禄王妃你都说了，郡主年纪还小，我就当是小孩子不懂事就好了。”
如今不一样了，既然这柳星云是夜王，那让娇娇嫁给他也无妨，做个侧室虽然委屈了一点，可到底是夜王，夜王说是王，却是与皇上平起平坐的人。
她这女儿，刚开始说喜欢柳星云的时候，她是一百个不同意的，不过有一副好皮囊罢了，没个身份地位有何用，男人要再好的皮囊也顶不了用的。
禄王妃也开口为自己的女儿说话了。
“是啊，圣王妃，小女年幼，不太懂事，若是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还望圣王妃你海涵。”
听到钱娇娇的认错道歉洛谨枫可没有心情来欣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钱娇娇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洛谨枫可没有乐观地认为这是她想明白了，洛谨枫自认为还没有那么大的人格魅力，想来她是有所求，凡有所求，才会有所舍。
夜王才是关键，只要能得夜王的青睐，其他的事情都好说。
但眼下来说，这些事情都可以再缓一缓。
当然，洛谨枫始终是她心口他一根刺，一来这女人她本就不喜欢，二来这女人妖里妖气的，离她太近准没什么好事。
她身为禄王府的郡主，给夜王做了侧妃身份上也是相当的，没什么不好的。
当然，现在圣王妃的位置已经让洛谨枫给霸占去了，但柳星云既然是夜王，怎么说也是个王，这女人自然不能只有一个了，既然如此，有些个侧妃不是太寻常不过的事情吗？
如此一来，更是坚定了钱娇娇要嫁给柳星云的心。
钱娇娇的目的其实不复杂，早在先前，钱娇娇对柳星云就有意思，如今柳星云的身份已经公开了，他不是什么夜王的亲信，而是夜王本人。
本来依照钱娇娇的性子，让她说这样的话是万万不会的，然而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她忍一忍也无妨。
这恐怕是迄今为止钱娇娇对洛谨枫说的姿态最低的一句话。
钱娇娇压下心中的不平，陪笑道：“是我先前太无力了，对圣王妃多有顶撞，是我的错，还望圣王妃娘娘原谅我。”
话是这么说的，可这会儿不道歉是不行了。
早知道她还不如不说那话呢！
她本来是向洛谨枫示好来着的，结果洛谨枫还想要她难堪。
钱娇娇脸上一僵，感觉被人扇了一耳光，她要说是，就又得给洛谨枫赔礼道歉说不是，不然说不过去，她要说不是，这还是说不过去。
洛谨枫悠悠然一笑，“郡主说的这是什么话呢，什么时候你得罪我了吗？”
“圣王妃，过去是我不好，要是有什么让你不高兴的地方，您多有包含。”钱娇娇赔笑道。
钱娇娇今天是挂着笑脸来的，因为来的时候父亲再三叮嘱了，她今天来不是和洛谨枫交恶的，她是夜王妃，她的背后有夜王给她撑腰，她不能对她乱来，还是先讨好着再说。
洛谨枫笑着说道：“是啊，不过本宫对禄王府的郡主可是十分熟悉的，郡主你说对吗？”
但禄王妃用这种平等的方式称呼洛谨枫也不能说她错。
要说夜王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王爷，其实不好判定，一定要把他和四王放到一起去排位也不好排，这就好像拿香蕉和黄瓜比，其实是有着一些本质上的区别的。
洛谨枫稍一打量她便断定她就是禄王妃了，一来今天来的人里面就属她地位最高，最有发言权，二来她是认得钱娇娇的，这会儿钱娇娇就在这位妇人的旁边坐着，三来，她对自己的称呼，显示两人的地位是平等的，那么这位妇人就是禄王妃无疑了。
开口的是一位贵妇人，四五十岁的样子，再好的妆容都已经掩盖不住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了。
“圣王妃，这还是你我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吧。”
洛谨枫接受到她的眼色，心道，她的好意她是心领了，一会儿她可别给她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才是。
萧娉婷对洛谨枫使了一个眼色。
大家这才坐了回去。
“不必多礼。”洛谨枫坐下后对众人说道，“大家也都请坐吧。”
声音是挺整齐的，就是不知道此时她们心中的想法是不是也这么的整齐划一。
众人齐声道。
“见过夜王妃。”
洛谨枫一进来，就见这些女人都站了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面多了这么多衣着华丽贵气逼人的女人，与这小花厅显得有些不怎么入格。
洛谨枫如今和柳星云住的地方不是什么王府，也不是什么行宫，这夜王是有宫殿，那也是暗宫。这院子很是朴素，只比普通人家住的稍稍好一些。
此时那些前来拜访她的女眷早已等候多时了。
准备就绪，洛谨枫总算来到了会客的花厅里。
不得不说，在头饰衣裳搭配方面青竹要比红婼更在行。
青竹给洛谨枫挑了一身镶金裙衫，外面罩着的轻纱也是金色的，很是贵气，然后又从洛谨枫的首饰柜里头给洛谨枫翻出来金首饰来，翡翠的太素雅了，这身衣裳这么贵气还是配上些明晃晃的首饰比较好。
“身份不同，用意不同。”洛谨枫说道，“再怎么说我也不能给我们家王爷跌了面子，你说是不？”
青竹一边挑一边说道，“主子以前都让奴婢挑素雅的，今儿个总算是想要穿些华丽的了。”
“好。”青竹转身去洛谨枫的衣柜里面给洛谨枫挑选衣裳，这衣柜里面的衣服都还是崭新的，那日的事情之后，洛谨枫被柳星云抱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带，隔天柳星云就给洛谨枫置办了很多新衣裳。
“好了好了，你这事儿我回头再跟你说，不能让我们的贵客久等了，给我选一身好看的衣裳去，要华丽一些的。”洛谨枫说。
“奴婢没有……”青竹羞赧地垂下了脸。
“别以为你主子我没看见，你这一天天的，眼珠子都往哪里瞧呢，别说你对碧渊没意思，我可不信。”洛谨枫的眼睛可尖锐着呢，青竹在想些什么心思，洛谨枫看得可透彻呢，每次碧渊过来，青竹的眼睛就老往碧渊身上瞟，洛谨枫好歹也算是半个过来人，这要是都看不明白，那还真就是白活了。
青竹可是知道规矩的，若是成亲了，就不能再做侍剑了。
闻言青竹脸上一红，忙道：“主子你说什么呢，我还要伺候你，不打算嫁人呢，更何况，碧渊是侍剑，如何能成亲？”
洛谨枫道：“是是是，你没有叫错，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改明儿我就跟你口中的王爷去说，让他把你许给碧渊去。”
“那有什么不顺溜的，姑爷是王爷那是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奴婢可没有叫错。”青竹笑嘻嘻地说。
“你这声王爷叫得倒是挺顺溜的。”洛谨枫白了青竹一言，这丫头嘴是越来越贫了。
青竹嫣然一笑，“那还不是王爷保护主子护得周全？”
话是这么说的没有错，可萧娉婷觉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多一个人在总是不会错的。
“他们在我的地方，还能怎么欺负我？”洛谨枫笑道，不说她如今的身份摆在那里，就是没有这一层身份，这是她的地盘，那些人还能吃了她不成？
“奴婢猜想，这娉婷公主是怕主子你别其他人给欺负了去，所以特地跟过来。”青竹说。
“她凑什么热闹？”洛谨枫眨了眨眼，觉得萧娉婷在里头实在是太奇怪了，她要来见她什么时候不能见了，还跟着那些人一起来。
青竹道：“刚才来人说的是好像有几位顾命大臣的夫人，还有禄王府的王妃和郡主。”青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娉婷公主也在其中。”
“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洛谨枫问青竹。
洛谨枫打一开始就没打算躲着藏着，该见的都得见，还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见。
洛谨枫笑笑道，“来者是客，既然她们想要见就让她们见上一见吧，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主子，这些人肯定没安好心，你不见也罢！”青竹念叨道。
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也，人心啊，真是个复杂的东西。
这一下洛谨枫反倒觉得好笑了起来，自己明明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妖女，却也开始门庭若市了起来。
更何况柳星云这个夜王横空出世，也有不少人想要借着打探洛谨枫为名来探一探虚实。
虽然夜王妃抛头露面还是头一遭，但怎么说都是王妃娘娘，大家过来拜见拜见也是理所应当。
身为太女，洛谨枫要应付的是朝堂上的男人们，但身为夜王妃，洛谨枫要应付的则是这些男人的女人们了。
如此一来，该有的应酬和麻烦洛谨枫也该面对了。
如今她夜王妃的身份也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那日柳星云带着她溜达了一圈，也算是彻底给洛谨枫正了名了。
早晨洛谨枫醒来的时候，柳星云早已不在身旁了，他有他要忙的事情，洛谨枫便也不再多问什么了。
这几日，柳星云依旧与洛谨枫同床共枕，不过也规矩了许多，只是拥抱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安静地入睡。
展傲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因为他心里面很清楚，他是永远也不可能和那些人一样的。
洛谨枫拍了拍展傲竹的肩膀道：“你可以把我们当成你的亲人，就和红婼碧渊他们一样。”
展傲竹点点头，是的，他是想到他的亲人了。
“莫叔叔，我是不是让你联想到你的亲人了？”洛谨枫问他。
爱不了也恨不了啊……展傲竹听到洛谨枫这样说喜忧参半，却反而平静了许多。
爱他吗？洛谨枫没办法和一个自己都不曾亲密接触过的人产生感情，即便这个人是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
怪他吗？洛谨枫怪他不了，他只是为了守护他所以为的爱人而已。
洛谨枫与他最深的一次接触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刺了她一剑。
他是一个魔鬼，却是别人的魔鬼。
他是一个神话，却是属于大家的神话。
他于洛谨枫，是一个很飘渺的存在，飘渺到了洛谨枫对他的存在没有任何清晰的认识。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洛谨枫皱了皱眉头，因为这个问题不容易回答，“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对他，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
展傲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写下了他心中很在意的一个问题：你恨你的生父吗？
展傲竹看着洛谨枫脸上显露出来的光彩，听着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好父亲”三个字，心里面的有一处已经空了。
好父亲……
“后来……就不一样了，因为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知道了父亲并非我生父，也知道了父亲对母亲的感情，也渐渐地能够明白了，自然也就怨恨不起来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个好父亲。”
洛谨枫笑笑说：“人非草木，有些事情永远做不到太过理智，我对父亲，有过些许怨恨，怨他对我为何如此冷淡，怨他为何执意要将我加与慕容衍。所以以前我对洛家没有多少的感情，只因为在那里除了我的哥哥，已经没有让我觉得温暖的人了。”
意思是为何是现在觉得，以前呢？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展傲竹对洛谨枫的用词感到些许疑惑，是以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现在？
洛谨枫想了想说：“现在有很多家人了，星云，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在那之前的话，其实我现在觉得洛家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家人吗？
想到这里，展傲竹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你的家人是什么样的。
他看不见世间的美好，自然也就看不见绯月公主的美好，甚至他选择了摧毁。
然而他还是没有能够记住她，他从来没有睁开眼睛去审视过这个世界的美好，他的眼睛早已被仇恨所蒙蔽。
她应该是很美的，全天下的人都这么认为，她应该是才华横溢的，没有人能否认。
可是无论如何，那个女人在他脑海中的印象都很模糊。
因为他开始觉得有一个温暖的家是那么的重要，这两天因着洛谨枫的关系，他开始回忆，回忆洛谨枫的母亲绯月公主。
只是这两天，他竟然开始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走对了。
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从不曾后悔过，不后悔杀戮，不后悔复仇，这是他一定会走的一条路。
展傲竹想，他的心结的话，其实已经无所谓解开或者不解开了，他已经失去了。
但洛谨枫也知道，有些心结是一辈子都解不开的。
心结，放在那里，就永远都是结，只有忍痛解开了，才是真正地放开。
是以洛谨枫也不勉强，“你如果觉得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对不起，让你回忆起不开心的过去了，我只是想要帮你解开心结。”
洛谨枫见他面露难色，也不奇怪，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和别人提及自己不愉快的过去的。
可是他要如何拒绝洛谨枫呢？
他不会撒谎，这么多年展傲竹没和人说过谎话，因为他也不需要。
写不写？写什么？
展傲竹楞了一下，看着摆放在他面前的纸和笔，又看了看洛谨枫关切的眼神。
谁想洛谨枫当即拿出了纸和笔来，“可以写下来吗？”
展傲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无法述说。
洛谨枫还挂念着“莫叔叔”的哑病。
“莫叔叔，你愿意把之前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告诉我吗？”洛谨枫问展傲竹。
可惜不能……
柳星云又补充了三个字：“在床上。”
这杀人狂魔的名号真不是盖的，随时随地都能发出这样骇人的气息来。
话刚说出口就接受到了展傲竹透着杀气的目光。
柳星云说：“我现在倒是真的很想欺负她。”
他终于说了一句一个正常的父亲在嫁女儿的时候会对女婿说的话了。
展傲竹对柳星云说：“她是我的女儿，今后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展傲竹孤家寡人惯了，女儿外孙这种充满了温情的词语和他联系在一起，还是最近的事情。
“这是每个老人家的心愿，但是用在你的身上……”柳星云上下打量了这般模样的展傲竹一眼，“并不合适。”
“不可以吗？”
“你想抱外孙了？”柳星云说道。
这话从展傲竹嘴巴里面说出来，听着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人想发笑，虽然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展傲竹说：“这关系到我的外孙。”
“规矩肯定要破。”这在柳星云决心娶洛谨枫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的，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时间，需要人为的努力，柳星云看了一眼展傲竹，“你也关心这事？”
在洛谨枫身边这些天，该知道的展傲竹都知道了。
展傲竹说：“比起鞋子的事情，你是不是更该关心一下那件事情？”
不过展傲竹倒是更高兴了。
这话听着，似乎有些怨念。
“她都没送过我鞋子。”柳星云说，目光落到了展傲竹的脚上。
展傲竹看着脚上的鞋子，很满意，刚要起身回到洛谨枫的身边，柳星云就来了。
尺码刚刚好，不松不紧。
不是多好的鞋子，可是……很实用。
回来后，展傲竹先找了个地方把洛谨枫给他的鞋子给换上了。
估计今天这一次公开现身之后，洛谨枫又得被讨论一阵子了，但也彻底地刹住了某些不好的议论声。
而这些，是为洛谨枫做的。
柳星云真正要的，是这些。
就算是将洛谨枫判定为妖女的云墨绝本人，在再次面对洛谨枫的时候，也不能再说什么。
她是他的王妃，就算不是太女了，她依然拥有着尊贵无比的身份。
她是他的王妃，不用躲不用藏，光明正大。
今天柳星云带她来“砸场子”的真正目的，洛谨枫这会儿也领悟得差不多了，和云墨绝见面，也等于是和所有人见面，虽然之前已经放出各种各样的风声了，但他亲自带她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还是头一回。
他会注意洛谨枫的很多细节，细节到洛谨枫感觉暖暖的。
即便他们成亲没有多少时间。
所以柳星云很清楚她爱看什么不爱看什么。
柳星云当然知道，她平时会翻些书来打发时间，什么书她都会看上两眼，但是喜不喜欢看却是很明显的，喜欢看的，她熬夜也会看，不喜欢看的，她抱着书都能睡着。
柳星云的回答让洛谨枫惊讶了一把，他怎么知道的？
柳星云笑道：“我家小枫枫可不爱看那些玩意儿，她一看那些书就犯困。”
以前听他这么叫自己洛谨枫就不适应，如今他换了副面孔，生理年龄也确实比她大了，可是她听他叫自己小枫反而更难受了。
这一声小枫，云墨绝是故意的，洛谨枫知道。
云墨绝回答说：“我说晚两个时辰没事，就是没事。”云墨绝转而对洛谨枫说，“小枫呢，你以前也会看些道家书籍的。”
“哦？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讲究时辰的吗？”柳星云道，“晚两个时辰也没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还是可以继续进行的，就是得晚两个时辰了。”云墨绝说。
但是实际上没有人会以为两人只是在做简单的问候，至少这两人的心里面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两人此时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说着客客气气的话。
“是啊，我本是想要带着我的王妃来看一看热闹的，不过好像有点不太顺利。”柳星云也以同样的口吻回应云墨绝的话。
排开洛谨枫不说，他们一个是当朝国师，另外一个夜王，他们之间是可以有交集的。
云墨绝面无表情地说道。
“夜王阁下，今日怎么有空出来？”
慢慢地，小枫就会认识到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才是彼此的依靠，其他人……只是和他们有着看起来一样的外表而已，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没关系，他可以有耐心的，二十五年他都已经等下来了，他不介意再多等两年。
云墨绝的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刚才一闪而过的所有情绪，这会儿都不见了。
柳星云牵着洛谨枫的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云墨绝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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