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展现一个合情合理的、立体的、复杂的、看起来真实的亡国奴形象。
不如此就难以获得鸠山寿行的信任,虽然仅仅是聊天的信任。
端着酒杯的鸠山寿行一愣,他没想到平常一句调侃能引来这么深刻的总结。突兀地道:
“将军阁下盛赞,沈小姐早已经超越了民族和国籍的束缚。”
沈春丽优雅地吃着寿司,灿然一笑:
“如果我的祖国是德国、英国、日本,我超越起来会更轻松。”
傻子都明白,每一个世界公民的背后,都有强大的祖国。鸠山寿行狠狠喝一大杯伏特加,也吃块寿司,貌似由衷地道:
“佩服,我最敬佩沈小姐这样的人,有文天祥遗风,值得我学习,也值得研究所所有人学习。”
沈春丽浑不在意地摇摇头。在炉火和酒精的夹击下,鸠山寿行的脸开始变红,他稍微沉思一会儿,陡然单刀直入地问:
“沈小姐,你判断王哲是什么人?”
试探?还是真心请教?今天他被王哲击败,险些丢了小命,又被佐佐木石根严厉指责,肯定耿耿于怀,或许还不服气。但沈春丽心里有数,此人心机之深远超渡边贤二,绝非三言两语就可以搞定,必须耐着性子慢慢来。急躁会导致自己犯下大错。
她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摇摇,神色不动:
“研究所纪律第六条,严禁私下谈论案情、政治、军事。”
鸠山寿行哑然失笑,略带顽皮地问:
“我在将军家里看过您关于接应别列佐夫斯基的报告,里面有大量关于渡边贤二的分析,好像你们聊得很深入啊。呵呵,沈小姐,我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沈春丽毫不在乎,表情和善但回答却不庸置疑:
“与渡边先生的对话属于任务范畴,所以您可以在报告中看到。再次声明,我是中国人,需要付出比日本人多很多倍的努力,才能获得今天的一切,所以我无比珍惜。请鸠山先生理解。”
谦卑而低调,中规中矩找不出任何毛病,气氛有些尴尬,鸠山寿行借倒酒的机会冷静自己,抬起头时已经找到了话题: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沈小姐最想从事什么工作?”
国破家亡,哪里有的选择?沈春丽微微摇头,盯着手指甲叹息:
“目前的工作,不可能脱离勾心斗角,太累,所谓浮云世态时时变,秋草人情日日疏。如果有可能,我特别希望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教小孩子读书。闲暇时种点蔬菜水果,竹篱茅舍自己欣赏自己。多美。”
研究所繁重的任务已经使眼前的小女人疲惫不堪。得出结论的鸠山寿行略略点头,居然拿笔写下“浮云世态时时变,秋草人情日日疏”,专门请沈春丽矫正,他的汉语并不太出色,仅仅对话流利。末了指指剩余的几块寿司问:
“沈小姐好像对它的兴趣不大?”
“寿司,尤其是将军阁下送的,大多属于艺术品,只能抱着欣赏的态度,拿来充饥就有亵渎嫌疑。对于吃的我没有研究,但走的地方多,长期观察发现,人类最难以达成共识的就是味道。因为每个人的爱好都是儿童时养成的,出于习惯而不是出于科学。
将军阁下长期在中国,可他最怀念的仍旧是日本味道。爱斯基摩人的生海豹肝和发酵肉、北京人的臭豆腐和皮蛋、日本的生鱼片,以至于东南亚的油炸蜘蛛,想起来就让人肉麻,也许我胆子太小,总之不敢尝试。算起来还是土豆炖茄子比较可口。呵呵。 ”
回答实实在在,就像一个邻家女生一般,但沈春丽其实有意把话题引向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她希望通过聊吃的,不着痕迹让鸠山寿行暴露自己的行踪:
他在哪里活动?贵为大佐从事什么勾当?盐水鸭、白斩鸡、毛血旺、扒海参、大闸蟹,等等等等,无不带着强烈的地域色彩,只要鸠山寿行说出自己的爱好,便会暴露点东西。
不出所料,鸠山寿行也不白给,同样不着边际地道:
“是的,我出来闯荡多年,见识过不少美食,但真正怀念的,还是儿时的味道。如果能吃一顿正宗章鱼烧,真的比什么都强。”
沈春丽不得要领,继续试探:
“东亚饭店应该有,不过算不上正宗。那里除了俄罗斯菜,其它的都马马虎虎,连酸菜也做不好。”
鸠山寿行只顾端详伏特加酒瓶,点点头根本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