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二顿时勃然大怒,他需要马上向有关上层汇报,可目前毫无头绪。本以为研究所能派个高人指点迷津,哪知道沈春丽到来却横挑鼻子竖挑眼。
朴部长是松井义雄的得力干将,他的死对松井义雄来说无疑是个打击,相反对佐佐木石根来说就是值得庆祝的事。
所以佐佐木石根不重视,派沈春丽前来;所以沈春丽不认真,胡搅蛮缠。可形势逼人,重任在肩的渡边贤二与王哲当然明白其中利害,不敢信口开河。彼此对望一眼,正琢磨如何回答,沈春丽聚精会神地望着窗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朴部长这样的高官,不算自己雇用的保镖,按照规定家里至少四个宪兵队派驻的日本卫兵,居住地点又是戒备森严的别墅区,别说刺客,恐怕连老鼠也不可能轻易潜进他房间。加上他屡次遭遇朝鲜半岛人士谋杀,向来注重安全。怎么会突然被杀?宪兵队恐怕有干系。”
西村佳彦始终规规矩矩站在旁边,面带微笑观察着眼前一切,但明眼人知道,他极其用心观察沈春丽的一举一动,恨不得竖起耳朵听沈春丽分析。见机奇快的王哲马上卑躬屈膝地道:
“沈小姐,据负责迎接特工的朴部长心腹回忆:被策反的特工随身带着一只箱子,声明都是机密资料,任何人不许碰。
到朴部长家里后,两人急不可耐躲在书房商议,现场没有其他人,后来我们勘探现场发现,箱子本身就是一个炸弹,制作工艺极其先进,应该是专业打造,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见过这样诡秘的爆炸装置,威力相当大,连混凝土墙壁都炸穿啦!”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炸弹,箱子自身就是爆炸物,难怪安全检查没有发觉。如此高科技的设备来自哪里?本地绝对没有。不过由此可以看出对方用心之深,不惜代价要除去朴部长,朝鲜半岛的地下组织有这样的实力和神通吗?
沈春丽并不回头,一动不动地望向窗外,耐心地等待王哲继续。因为此事倍受责难的渡边贤二气呼呼地道:
“可恨的是除了死掉的朴部长,满洲再没有人知道特工的真实身份,案子根本没法调查。”
暗杀行动看似简单,但绝非一个孤胆英雄可以完成,从上海到长春,一路上肯定有人协助,而且应该是一个团队。按照自己的推测,沈春丽想到了另外一层,轻飘飘地问:
“特工一路上都有人护送吗?到大连以后由谁负责他的安全?难道没有人对他进行安全检查?
朴部长的死会直接损害日本对朝鲜半岛的占领,关东军上层岂能不问责?首当其冲的是宪兵队疏忽大意,被刺客钻了空子。这才是令渡边贤二苦恼的地方,被打中要害的他立刻涨红了脸,咬着后槽牙恨恨地回答:
“他从上海秘密前来投奔,起初我们并不知内情。到到大连后由满铁机关的人负责安全,一路都在火车包厢,没有差错。箱子制作得太完美,我的人没能发现破绽。”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宪兵队的人不可能时刻像猫头鹰一般警觉,加上扑部长可以有所隐瞒,出篓子也不奇怪。沈春丽略略沉思一会儿,轻轻抿口茶,然后才问:
“在长春检查过箱子没有?”
憋着一肚子邪火的渡边贤二感觉耐心已被耗尽。他是松井义雄铁杆好友,不喜欢沈春丽高高在上的派头,加上这案子害得他很没面子,极其讨厌沈春丽的纠缠,但碍于海军大佐西村佳彦在场,不好公开发作,因此相当不满地用日语道:
“沈小姐,宪兵队主管整个满洲情治,什么稀奇古怪的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没见过!不至于那么饭桶!在大连和新京都秘密检查过!但正像王哲说的,箱子是特制的,夹层里添加了炸药,没有先进仪器。仅凭肉眼根本无法识破,我甚至怀疑现在是否有这样的仪器!”
沈春丽完全不在乎他粗鲁的语气,轻轻把玩着茶杯,出神地望着窗外,沉默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道:
“西村先生,毫无疑问目标是朴部长,或许刺客不知情,充当了炮灰;或许刺客就是一名荆轲,打定主意壮士一去不回还。”
王哲悄悄看一眼渡边贤二,想帮忙缓和气氛,带点讨好意味道;
“沈小姐,我们也这样认为,遗憾的是只有朴部长知道刺客的身份,朴部长一死这就成了无头案,根本没有办法追查幕后黑手!”
显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希望沈春丽向佐佐木石根转告他们的难处。沈春丽沉思着淡淡一笑,而西村佳彦见他们如此轻易地放弃追查,无可奈何地摇头!可以乘机散布朴部长的内幕,转移敌人对别列佐夫斯基的关注!降低自己面临的危险,眼下是个机会!打定主意后沈春丽边拿大衣边笑吟吟地道:
“案子惊心动魄,但动机却可能不值一提,说起来你们都会觉得好笑。朴部长早年在上海活动,跟国民党高层有相当深的交往。他投靠满洲,暴露了很多高层人士秘密甚至是劣迹,不知不觉中成了实权人物的心病,兴许正因为此才惹来杀身之祸!渡边君,请派人派车送西村先生回研究所。”
渡边贤二一边示意副官派车一边淫亵地对王哲耳语:
“这个骚娘们依仗佐佐木石根将军,飞扬跋扈,连皇军军官也不放在眼里,松井君对她特别不满。今天不过因为西村大佐在场,否则我一定给她点颜色,让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