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征丁这事,自是听说了。
青衣巷里哪家哪户不骂裴凌筠的,连同郑春娘都怒骂不已,她家就只有周翰言一个男丁,这些时日才跟着谢嘉禧做生意有了点起色,且周翰言还没有娶妻生子。
要是被拉去当壮丁了,都不知能不能平安回来,郑春娘怎会愿意?
每次来容卿音这里,都不自觉地对裴凌筠骂了起来,说他良心黑,不是个勤勉爱民的好官。
是不是个好官,有待商榷,勤勉不假,但不见得他会爱民,他心里满心装的是他的复兴家族大业。
容卿音眼神晃了晃,心知他是在怀疑自己,但又有何妨呢?
重活一世这样的说法,若是说出去了,必定被人当成是疯子在胡言乱语,没人会相信,他也不会,除非他也是重生而来的。
只是他不是,真的不是,她没有发觉现在的他与上一世有什么很大的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在这一世倒是对自己纠缠不清了。
她有时在想,是不是她上辈子活得太卑微了,确实让人厌烦,这一世她想远离他好好生活,他反倒死皮赖脸地贴了上来。
在上辈子,九川的知县是张逸淮,他面对这种棘手的局面是如何做的?
那时她只听他和别人说了一些。
张逸淮也是个会施谋用计的人精,深知“民以食为天”这个道理。
开凿运河耗时两三载,前一载里,隔个三五天,给那些服徭的丁壮每人一大碗白粥,至于这米的由来,一小部分是他们官府出的,剩下的就是从九川与怀落县等几个县的商贾们那里征收来的。
这也不是个万全之策,其他官员与那些重利益的商贾压根不想买账了,一个个都不愿意了,不过在那时,张逸淮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时间过了一载,虽还有怨声,但大家几乎都不得不接受了服徭这事,嘴上骂几句罢了。
再后来,张逸淮是三五个月给那些丁壮一些吃的,只是因为开凿漕运河,死伤了不少人,他不免也会背负一些骂名。
直到九川真正变成了富庶之地,百姓过得安居乐业了,他的名声才渐渐起来了,后又被提拔为知府,离开了九川县,提及征丁服徭这事的人越来越少,他的好名声就渐渐传开了。
容卿音当然不会将这些事告诉裴凌筠,这本就是张逸淮自己想出来的法子,这等丰功伟绩也应是张逸淮的,而不是让他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除非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一个只会养鸡鸭喂猪的乡里妇人,如何懂得这些?你不要问我。”容卿音望着圆月的目光冷然无波。
“是么?”
他的手掌搁在她的腰上,轻轻抚着,声音如他的动作一般不急不缓,“可我怎么觉得音儿是在骗我呢?”
容卿音很难想象自己为何会有这等耐心应付他:“我骗你做什么?还是你在怀疑什么?”
她抛了一个问题反问他。
裴凌筠淡淡垂着眼皮,视线无意地落在玥姐儿的小脸上。
月光明亮,以至他能隐约看见玥姐儿恬静的睡颜,不禁让人心软了些许。
“音儿,不想说便罢,睡觉吧。”
裴凌筠也不强逼她,若是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
翌日刚五更天,因着月夕节,外面的街巷便渐渐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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