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吕成贤道:“守城的侍卫见你们两辆马车进来,便报给我了。我估摸这日程,想必定是你们到了,就带人出来寻找,不想你们竟跑到这个旮旯里来了。”
寒林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呢。”
那老妇起身走向前,觑着眼瞧他,颤声道:“真是陛下来了,这两个娃娃竟有这么大来头?”
吕成贤向她道:“老人家,这就是双华的太子和太子妃呀。”
老妇回身握住寒林,满脸皱纹都溢出了笑意,她和蔼地道:“我就奇怪谁家的小姑娘这么伶俐,原来您就是太子妃殿下。这容貌气度,真真是神仙下凡呢。”
吕成贤便催着众人进宫,翟川推辞道:“我们还想进去丹青先生的故居一观。”
老妇从贴身处取出一把钥匙,道:“既是少祭司大人,想必寻常的鬼怪是不怕的。这是门上的锁钥,你们还是小心一些,不要在里面逗留太久了。”
寒林接过钥匙,走到对门小心地打开门锁,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居民都聚在门外,好奇地向里面张望。
屋内与昨夜并无多大差别,依然是一床一桌,只是墙边的水缸中的积水早已干了,桌上的蜡烛也已燃尽。桌子下所有的画作都失去了踪影,只有几块用剩的颜料和一溜废弃的毛笔,静静地堆在水缸边。
寒林叹道:“他心愿已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吕成贤问道:“也即是说,清钟国不会再闹鬼了?”
寒林点点头,翟川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同国主进宫去吧。”
一番礼节性的寒暄毕,吕成贤把翟川和寒林邀到花园的水阁之中谈话。
水阁中陈设着一具古琴,颜色棕黄,泛着温润的红色光泽。琴徽由玉片做成,七挂淡黄色的流苏长长地垂到地上。
寒林微微冷笑道:“原来在这歌舞繁华之地,竟还有能抚琴之人?”
吕成贤坐在琴之前,伸手微微一拨,一串清音便滑落下来。他慢慢道:“太子妃言中暗藏讥讽,是不喜欢国都中的歌舞乐坊么?”
寒林仍是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吕成贤又道:“去岁年关小王进京朝觐,上元之夜时,听到有人在北靖城楼上吹奏《破阵乐》。后来听人说起,那人便是太子妃?”
翟川点头道:“不错。”
吕成贤叹道:“钟藏上古天地遗韵,琴为伏羲大神所制,这二者最为古朴。其次则推箫埙,颇得古韵。人说,琴声寥落,不过使人徒添伤感罢了,其实箫声呜咽,埙声低沉,不也如此吗?”
寒林摇头道:“都是些人们不喜欢的乐器罢了。兰生幽谷,并不是为了他人而绽,这一点,国主应当知晓。”
吕成贤点头不语,慢慢调试着弦音的准度。
翟川问道:“那位老婆婆说,数十年前丹青先生曾与一女子成亲,那名女子,是否也是善于抚琴?”
吕成贤点头道:“她是琴魂画魄山庄的主人,名叫玉嫣,如今过了许多年,姓什么反而已经被人们遗忘了。说起来,她的琴可真是了不得,我还没听过有谁比她更优秀的。她自己写了许多琴曲,我还记得一首,奏给你们听听。”
他便轻轻触上琴弦,娴熟地演奏起来。调子平静温和,却又隐隐含着深沉的哀伤。远山中竟传来清旷的琴声,与吕成贤所奏互为应答。
一曲终了,只听一个女子淡淡道:“我将离开此地,国主今后再也不必实行宵禁了。另外,两位,多谢你们解开外子心结。”
寒林望着远处的山庄,感到戾气逐渐淡了下去,知道那名女子确实已经离开。便问吕成贤道:“这首曲子,叫作什么名字?”
吕成贤答道:“《清商》,这是玉嫣姑娘过世前完成的最后一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