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得,能说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有实力却不说话的人。
陆令姝有些虚,扶着榻坐到了程循旁边。
张医师说程循失血过多,一点儿都没错,程循的那薄薄的唇、棱角分明的脸,都是极其苍白的,就连手在被窝里放了那么久,此时一摸都是凉的。
陆令姝就把程循的大手攥在手里,男人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捧在手中,手心手背的茧却十分磨人,她轻轻的搓了一会儿,而后规矩地放回去。
做完这些,不由托着腮打了个哈欠。
其实陆令姝也困的很,但是在程夫人面前,怎么也得装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做人真的好难那!
不过她很快就体会到了,做人没有最难,只有更难。
当看着眼前这一碗新鲜出炉的,黑乎乎又苦气扑鼻的药汤,陆令姝瞬间一个脑袋两个大。
要怎么喂给程循好呢?
之前程夫人喂药她就在一边儿看着,好家伙,喂一勺能流出来半勺啊!
而且她之前听说过,不能直接给昏睡的病人喂药,容易呛到不说,严重些还会窒息。
虽然为了喂药程夫人已经给程循换了个矮些的枕头,但还是存在不小的隐患,是以此时,陆令姝绞尽脑汁了在想办法。
怎么能在一个没有任何医疗设备的古代给昏睡的病人喂药呢?
嗯,俗话说,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陆令姝想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只是这办法略……羞耻了些。
不过为了尽可量的减小羞耻度,她事先小声儿叫了程循好几声,见他跟块石头似的毫无反应,赶紧端起快要凉了的药喝下去一大口,而后一只手捏住了程循的下巴,嘴对着嘴撬开程循的唇齿,将药一小口一小口哺了进去。
程循紧闭着双眼,这过程中,陆令姝就大胆的睁开双眼注视着他。
凑得这么近,她甚至可以看到他修长分明的睫毛,如一只脆弱的蝴蝶般静静地昏睡着,狭长的凤眼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高挺的鼻梁,以及,那软软凉凉的唇瓣,贴在上头也很舒服,叫人很想顺道咬一口解馋。
陆令姝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漏了半拍。
但她觉得这不能全赖她啊。
对着这么一好看又负责任的男人,她又不是天上的仙女儿、庙里的和尚,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不过这旖旎心思很快就消失殆尽了,因为她一不小心自己喝了几口喂给程循药,简直要被毒死,莫说脸红了,喂完了药脸都是绿的!
好容易这厢弄完了,后半夜的时候程循又发起了高烧,她想起张医师的话,便赶紧唤了婢女去煎药,借口支走了婢女,怕程夫人过来,又赶紧再次用嘴巴哺给了程循。
除了有几口她喝了的,以及不小心吐在了程循的脸上的那些,应该是……没有浪费。
程夫人来的时候,看着空空如也的药碗和程循干净的里衣还有些奇怪。
“陆娘子是如何喂得药,看起来也没洒出去多少。”
陆令姝十分淡定,“夫人过奖了,之前是因为祖母年纪大,身子便有些不好,姝娘因为经常在祖母跟前伺候着,这才有些经验。”
程夫人闻言,不咸不淡的夸了她一句,“陆娘子有心了。”
呃,这应该是在夸她吧?陆令姝暴汗。
便是不是,她也厚着脸皮权当做是,还笑着谦虚了几句。
之来程夫人又要她回去休息,她还是没有回去。
因为陆令姝觉得,程循救了她,守着他醒过来是她应该做的。
所以直到程循凌晨退了烧,她才悄咪咪的离开,做了一回行好事不留名。
倒不是为了给程夫人刷好感,反正程循也没事了,而她真的太累了,熬了一天一夜,铁打的人都不行呢,更何况她是水做的。
程夫人就这么守着程循,直到他醒过来。
“你说这烧都退了,怎么耳朵还是红的?”程夫人看着儿子说道。
乍醒的程循被母亲这句毫无意味的话唬了一跳。
“我发烧了?母亲——我是不是睡了许久?”他讪讪的转移了话题。
“后半夜发的高烧,睡了一天一夜,”程夫人说到这里顿了顿,“之前一直都是九娘在照顾你。”
程循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面对着母亲平静的目光,他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
“母亲,你听我说,我之所以带九娘回来,实在是担心她出事,您知道的,陆世叔在世的时候,就一直与我们程家交好,我不能看着陆世叔的女儿有事。”
“而且昨日那等情况,若是我不护着她,还会有谁会护着?母亲,我知道我带九娘回来,没有事先对你说,是我错了,母亲您尽管惩罚,只是求您给她一个机会,九娘已经和以往大不相同了,她现如今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程夫人给他整了整靠枕,示意他躺下,“你看你,急什么,我又没说要赶她走。”
程循就有些讪讪。
程夫人瞥他一眼,接着道:“我只说一句话,子义,你听好了,母亲只问你一句,九娘曾经同你退了婚,这件事,你现下还记得吧?”
程循闻言,面上红晕一寸寸褪去,他沉默了良久。
“儿一直记得,不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