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后的沅城变得格外凉爽,空气里浮动着绿植的香气,清新淡雅;地面蒸腾的热气被雨水浸透,暂时失去了嚣张的本色。尽管不久以后它就能卷土重来,但这一刻的清凉却是确凿无疑的。
日近傍晚,五月的天色却并不幽暗昏沉,明亮的犹如初生,与渐渐西沉的夕阳遥相呼应的天际边,正缓缓升起一弯新月。新月不圆,残着半圆的身体发出冷凉清幽的光芒,虽不如夕照抵死热烈,却施施然自成一派,一热一凉,与残照形成日月同辉的盛景。
月亮从来不争辉,因为她的光是太阳赋予的,她贪恋的,不过是与太阳共存的片刻温存。
城市街巷,被暴雨阻止了步伐的交通、人潮开始熙攘,热闹喧嚣的人间烟火气又开始了。
看云台21弄对面的马路边上还停着那辆白色的沃尔沃,驾驶座的车窗被降了下来,穿着白色T恤的男人手肘随意地撑在车窗上,支着头,一派闲散地注视着副驾驶座上的那只被放的颠三倒四的粉色安妮兔——那是粟春雨落荒而逃之下遗落在他车上的。
时间倒回半个小时前。
在粟春雨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来回应他的表白后,言谢是无解的。她的每句话他都听懂了,却全然无法琢磨透她要表达的意思。他知道有一种表达方式叫“欲扬先抑”,可显然,粟春雨并没有按照套路出牌。
他沉默着回味她的话,半晌,有些不确定地试探:“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拒绝?”
她嫣然一笑,有商有量道:“我可以明天再接受你吗?”
为什么要明天?他十分不解。在他看来,感情是很直接的事,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难道多考虑一天,不喜欢就能变成喜欢了?何况她已经承认喜欢自己。
当然,他明白多数女生在面对男生的告白时总会感到莫名的紧张和羞涩,于是下意识地便会沾沾自喜地吊着胃口,控制的好,不过是矜持了几分,控制的不好,就显得有些倨傲了。
粟春雨两种情况都不是。她既不端着架子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不热情似火地接受他的表白,她仿佛真的只是需要一个时间来缓冲,从而来接受这出其不意的告白。
见他绷着的一张俊脸,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她刻意拧眉,有些不快地反问:“你不会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给我吧?看来你也没多喜欢我嘛。”
听听,这还没答应做他女朋友呢就开始说话“阴阳怪气”了,这要是答应了,他以后还不得被拿捏得死死的?言谢哭笑不得,语气却没有停顿:“时间当然可以给你,但是我想听到我要的答案。”
她侧眸:“你要的答案是什么答案?”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正色道:“做我女朋友,或者让我做你男朋友。只有这两个选项。”
粟春雨:“……”如此厚脸皮,她简直服了。她面无表情地瞪他:“你还可以更加无理取闹一点。”
言谢痞气一笑,继续无理取闹:“如果你答应,我就给你一天的时间。”
“如果我不呢?”
他盯着她,薄唇微弯,眉头微挑,星眸闪过一丝挑衅,语气威胁:“那你试试?”
哈,还威胁人?粟春雨气呼呼收回视线的同时,余光瞥到他干净修长的手指落在方向盘,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像是在酝酿着什么着,一时不由地看入了迷。
定型的东西真好,无论过去多少年,始终都不曾有太大的变化,就像言谢的这一双手,骨节分明,精致修长,一如她当年迷恋的模样,连修剪过的饱满温和的指甲边缘,亦是当年印在她心里的样子。若非要细究个三两分区别,那便是现在的这双手更精瘦有劲,透着七八分沉稳自持的男人力量。
“好看么?”男人含着淡笑的嗓音若即若离地回荡在耳畔。粟春雨回神,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后强壮镇定地别开了视线。
“你这手都没有疤痕。”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掩耳盗铃地对他这样说。
“有疤的,你要摸一下么?就在掌心。”他轻声笑着诱哄,语气轻快,难掩愉悦。
粟春雨被他打趣得耳根发热,不甘心地嘀咕了句,言谢顿时朗声笑起来。他听得很清楚,她说的是“从前也不觉得你不要脸,现在都会耍流氓了”。
既然她给了自己这样一个评价,言谢索性将流氓行径耍到底,也不枉费她的“一片好心”。
“真的不想摸一下么?或许这双手很适合你呢?”说着,他自发地把右手送到了她的视野中,又“体贴”地翻了个边,露出掌心来,那道弯曲横亘在生命线上的疤格外醒目。
粟春雨一怔,视线愣愣的顿在那道已经淡化却有些丑陋的疤痕上,她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他的掌心真的有一道疤……
“怎么弄的?”她轻声问,又自言自语:“我以前没看到过啊。”
言谢翻转手腕,掌心下压,不动声色地将疤痕盖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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