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剑阁

苦：“丫头呀，人怎么能天天吃馒头呢，还天天是同一家的馒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难道不能吃点山珍美味？姑娘家家的，太抠可不好。”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你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不会是没钱了吧，你跟我老头了说，我这多得是。”

    边说就起身准备拿钱去。

    这李长老，到不知为何，喜欢极了百歌。

    百歌叫住了他：“李大夫第一天不是说，这家馒头挺甜的。”

    这话，李长老自己都忘了，他当时即便说过，也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倒让她记了真：“你这丫头，心肠自然是最最好的，只可惜，到我要死了才碰见你，若是早些时候，该有多好！”他往嘴里塞了半个馒头，腮帮子鼓鼓囊囊：“不过也好，死之前能见过这么个好姑娘，也不错了。”

    萧肃见他全然失态，再无半分平日里嘴毒的模样，出声安慰：“李大夫何必杞人忧天，他不会这么做的。”

    李长老根本不理他，只对着百歌伶仃嘱咐：“丫头，不要相信身边任何人，谁也不要信。”

    “李维海！”萧肃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喝到。

    “吃了馒头就走，离开睦洲城，不要回来了。”他已经拿着馒头往门外走去。

    百歌站起身朝他的背影道：“李大夫，等我找到了人，就一起来看你。”

    可他的身影已经消融在晨曦之中。

    百歌做事素来有自己想法，自然不会乖乖听话立马离开睦洲城。

    正午时分，百歌已经拉着一头银发的萧肃招摇过市，逛了几条街，此刻她正拉着萧肃在一间成衣铺子选衣裳。

    百歌为他选了一套白色宽袖裾袍，银丝作绣，零散错落些细长修竹。他站在一旁负手而立，恰恰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偏偏他眉角眼梢带了一点红，更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店里的人都直夸他长得好。掌柜夸得极为尽心：“公子可真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百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方向，他银发尽披散，含笑似春风，已然是文人墨客，谦谦君子，闻不见一丝血腥之气了。

    面前人，与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再次重合。

    只是，记忆中的人，她再也找不到了。

    无论她做什么，都找不到了！

    萧肃见她先是盯着自己许久未动，后又将目光落在他的后方。莫非她对这件衣服不满意？他转身一看，墙上正挂着一件宽领长袖的淡青色长衣。

    萧肃心笑，倒真是她喜欢的模样。

    于是他换了衣裳。那衣裳领口极低，露出小半片宽阔的胸膛和一半胸骨，站在她身前，眉眼含笑，带着几分戏谑：“你喜欢，这样的？”

    他岁生得高大，真心笑起来时嘴角上扬，恰若桃花夭夭，与春风得意的二八少年无异。

    一时间，屋内年轻女子都羞得低了头。

    虽然百歌已经见过他衣衫尽退的模样，可如今他半露未露，引人浮想联翩，让人忍不住遐想那肌理分明的胸膛之下，又是怎样一番风景。

    于是百歌点了点头。

    掌柜却急了眼：“萧公子，这本是为南风小馆的小郎君们做的衣裳，你这一一一、一代大侠，穿着不太好吧。”

    百歌问：“你们认识？”

    这掌柜本是剑阁中人，许是怕他日后找麻烦，方才阻拦。萧肃道了句：“以前来过。”

    那掌柜颤颤地笑：“萧公子要不要染发，小店已经准备妥当，只需半个时辰，定叫公子满意，到了街上，保谁也看不出。”

    萧肃每次路过睦洲城时都会来此地将头发染成黑色，只因他家的发膏最是自然持久，如量身定制一般。但是，今日，他并不想这么做。

    最重要的是，她喜欢。

    白色纵然扎眼，可若能博卿一笑，他自然舍得。

    百歌见他重伤初愈，于是特地置办了马车，睦洲城距扬州本两天车程，她却整整准备了四天的干粮。

    百歌驾车，萧肃就靠在车内软枕上闭目养神。

    那种不安的直觉又冒了上来，且越来越强。自己仿佛荒野里的孤狼，正被人紧紧窥视。萧肃终于叫停了马车：“百歌，我有东西落在仁和堂了，我速去取来，你在这里等我。”

    百歌并不多心，只道驾车一同回去，却被他以正午拥堵马车不通的借口拒绝了。

    他心底已经有了主意：无论李长老昨夜所说，是真是假，都带上他一同去扬州。

    仁和堂安安静静，大门紧闭，与周遭人潮涌动截然不同。

    他穿过前厅，医馆独特的药香将他紧紧包裹，可他顾不上这些，整个医馆都是死一样的寂静，他步入庭院，庭院中晾晒的草药正向热阳展示自己的身躯。可他觉得冷，炙热的阳光从他头顶直直打下，却无法驱散他心底升起的冰凉。

    李长老的尸体，安详地躺在庭院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