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似乎初入江湖,毫无防备,端着碗便饮了一口。她一举一动,都甚是优雅。想必其家规甚严。
萧肃闻了闻手里的药包,这是刚刚那老伯从他身旁路过时他顺来的,竟是蒙汗药。
一个貌美女子,在荒郊野外,被男子下了蒙汗药,任谁都能想出后续来。
只是这老伯,看去面目和善,竟也如此歹毒。
他自嘲一笑,以貌取人,向来不可信,自己在这上面吃了多少亏,何时他竟不明白这个道理了。
那女子喝了茶,身体却似乎毫无不适,还端着茶走到他的对面坐下。他分明看见四周的人见她如此动作,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萧肃尚未说话,她却先开了口:“大热天的,你还带个斗笠,不闷么?”刚刚分明还是优雅知礼的模样,一说话,便带了攻势。
“我喜欢。”萧肃沉了语气,并不多话,他能明显地感受到,这个女子,不好对付。身在江湖,即便平时无所顾忌,做事多凭喜好。可如今自己身受重伤,他人锋芒,能避则避,江湖中人,能伸能曲,才能成真的好汉。
毕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活下来!
“我猜,你有一头银发。”她猛地凑近,隔着斗笠外的黑纱,盯着他的眼睛。她像极了一只猫,摆弄着抓到的老鼠,漫不经心,却又叫人无处可逃。
这样的眼神,只有幼时被年长的那些门派弟子欺凌时,他才会感受过。可自他成年后,即便是在天下第一庄的庄主韩牧的身上,他也从未见过。
这个女子,未免太过自大!
“你不回我,那我自己看。”她话未完,手便快如游蛇一般,弯回伸缩,却又带着周围的气流来回游走,叫他避不可避,挡不可挡,眼花缭乱间,斗笠便已被她摘在手中。
这等邪门的功法,他从未见过。其他人似乎看不真切,只以为女子与他调笑打闹,而他不敌,被人摘了斗笠。
斗笠一摘,他的身份便无所隐藏。
馆中人都站了起来,拿着兵器,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个白发鬼。
百歌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脸仿佛是老天亲手绘制,一张脸轮廓分明,本是男子阳刚气概,偏偏他眉尾轻轻下垂,双眉之下,更是生者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他受了伤,眼中布满血丝,更显得妩媚动人,让人见之难忘。
那一头白发,光泽顺滑,微微弯曲的弧度,宛若春池柳枝嫩芽起碧波,又若牛乳清流,温和柔润,依依惹人怜。
她的手拿起他的白发,放在手中轻轻摩挲,宛如自己依恋的爱人。
萧肃气急,此人分明,轻薄无礼,举止轻浮,脑子有疾!
纵然他如今身负重伤,又怎会允许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如此轻贱,还不如一刀给个痛快。他看着馆中的其他人,他们更是呲牙裂目,凶相毕露,恨不得将他亲手撕碎的模样。
他们不出手,不过是看他被女子调戏,等在一旁看好戏罢了。
他们可以等,萧肃却等不了。
她的手已经拂过发梢,漫过脖颈,就要摸到他的头顶。男子的头顶,岂可容忍女子随意触碰,他忍无可忍,纵然不到一成功力,却强撑着拔出一旁的长剑,剑疾如风,向她的手斩去。
百歌岂会如他意,她上下轻盈舞动般地收回手,如舞姬模拟的灵动的雀羽,看似柔弱无力,却引得周遭的气流都随着她的手来回窜动,那把刚毅的铁剑也随着手翻转折叠,裂开细缝。
馆中有人受不住这等诡谲的气功,均站在一旁,驻足观看。
萧肃手中的剑眼看就要彻底断裂,可他却不急,比起羞辱,打架何惧。他只抬头恶狠狠地看着她。偏他受了伤,一用功便更显得眼球通红,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兔子。
百歌心一软,便轻了力道。
这种好机会,他怎会错过!
萧肃直接弃了手中的长剑,却眨眼间从腰间抽出一柄细长软剑,轻轻一转,那剑便旋出一个好看的剑花,近处只见流光剑影,本就破旧的木桌瞬间被削去大半,逼得百歌不得不后退。
百歌不急不缓收了手,那剑花虽然厉害,却连她衣角都未碰到。她只看着他的白发,道:“你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萧肃不知此人究竟何意,似乎只是路过,突起玩弄之心罢了。可此人武功高深莫测,路数更是武林之中见所未见,即便自己全身无伤时,也未必能在她手下全身而退。
她收了手,便坐在一旁笑看着他,似乎并无恶意。
其他人见看不了好戏,已经蠢蠢欲动。
若是一两人,即便身负重伤,他自然无惧,可对面七八人,他怎可能落得好。
正是正午,此处荒山野岭,想要碰见一个武功高强且愿意救他性命的好心人,无异于痴人说梦。即便那个一开始和气的老伯,此刻也诡异地看着他。
是啊,武林正派的悬赏贴上,他可值整整五百两银子呢!
这个高深莫测的女子,也许就是他活命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