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对弈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

    早上一睁眼，窗外透出的几株红梅便半裹了一层如绵似云的蚕衣，连空气中都能嗅出一股沁凉。

    雪下得并不大，玲珑还是坚持带着长春宫偏殿里的三个答应常在到宁寿宫报到了，等她们回来，关璎已经写了十几张字帖，姐妹二人聊了片刻，抬眼看到园子里的梅花在悠悠翻飞的雪花中开得正好，一时兴起的关璎便拉着玲珑来搞破坏，还美其名曰“踏雪寻梅”……

    康熙来到长春宫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梅树下一红一绿两个鲜活的身影，站在一只木椅子上的翠衫少女正对着手中的一株红梅指指点点，不时还摘下几朵花儿往绯衣女子身上撒去，绯衣女子一边躲避悠悠飘落的花瓣，一边似在斥责淘气的妹妹，眼底却带着难掩的笑意——二人是不是花容月貌倒在其次，反而是她们举手投足间的怡然自得和发自内心的愉悦洒脱让人有些移不开眼，饶是康熙阅女无数，也不得不在心底暗自感叹：好一双娇俏灵慧的姐妹花。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康熙虽然摒退了院中里的宫女内侍，玲珑仍是第一眼便看到了徐步而来的帝王，旁边关璎也匆忙提了裙角从一尺多高的木几上下来慌忙行礼：“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嗯，都起吧。”细细看了一眼因为慌乱急促而脸上略带了些红晕的关璎，康熙又望着人比花娇的玲珑笑道：“你们姐妹在玩什么呢？刚下了雪，也不怕冷？”

    “回皇上，正是因为刚下了雪，这院子里的梅花才更清香——臣妾想着折几株拿回去插瓶。”因想着姐妹刚才玩闹的一幕竟然让康熙看到了，玲珑心里也有些羞赧，及至看到康熙好笑的神情，她的脸不由得更红了。

    “如此说来，倒像是朕打扰了你们的雅兴！”想到此刻旁边还有一个不是奴才的未婚小姑娘在，康熙只得按捺住“毛手毛脚”的冲动，望着眼前的玲珑笑道。

    “皇上驾临长春宫，是玲珑莫大的荣幸，玲珑欣喜尚恐不及，何来打扰一说？”引着康熙一边进了长春宫正殿，玲珑心里也是忐忑不已，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头上一定有东西——很想瞪一眼惹祸的丫头，却不想对方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别说瞪她一眼了，哪怕自己把眼珠子瞪出来，对方也不一定能接收到。

    进了正殿，看到仍然有些紧张无措的玲珑，康熙终于忍不住笑道：“好了，你下去整理一下，让人把棋局摆上，让这个淘气的哑巴丫头陪朕手谈一局！”

    “臣妾遵命——”看了一眼身边的关璎，玲珑也红着脸福了福身子，遂交待身边的一个大丫头秋梧去取棋。

    康熙都发话了，关璎自然不能再继续装哑巴，于是也跟着福了福身子：“请皇上恕罪，都是奴婢一时贪玩捉弄大姐姐，污了她的妆容——是奴婢错了。”

    “你既知错，那说说朕该怎么罚你？”盯着眼前的少女，康熙半是疑惑半是轻叹。前两天关璎去宁寿宫的路上与十三阿哥相遇的事他已经听说了，听说两人似乎还相谈甚欢——看来自己要找个机会探一探十三的口风了，但愿不是自己看错了这丫头！突然想着眼前的关璎与十三阿哥相交会不会是有心攀龙附凤，康熙眼中也闪过一抹锐利——

    关璎一时间也没有发现康熙短暂的情绪变化，反而低眉沉思片刻福了福身子回道：“万岁爷最是圣明宽仁，奴婢已然举止失当，不敢再妄自揣摩圣意。”

    “好个狡猾的丫头！”果然是伶牙俐齿！轻斥一声，见宫女已经取来了两盒棋子，康熙又道：“等下完这局棋，朕再告诉你要怎么罚你！”

    “是——”微微叹了口气，关璎再次福了福身子。

    “你执白执黑？”起身移至棋局前，康熙随口问道。一般来说个人对颜色的喜好了与其性格多少有些关系，眼前这个丫头似乎只喜欢青色，性子倒确实沉稳中不失灵活，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又能耐得住寂寞——实在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皇上为君，请皇上先选——”关璎又是恭敬一礼，心里也在暗自叹息，这种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那你先行落子！”围棋场上素来是黑先白后，说着康熙到装有白子的棋盒一方落座。同时又发现了眼前这丫头的性格：在自己面前规矩极多——可要说她对皇家心存敬畏，她又敢跟八福晋对着干——真是个性子捉摸不定的丫头！

    “多谢皇上——”不知自己佯装的恭敬已经被康熙觉察到了，关璎又施了一礼才到对面坐定，心思也慢慢移到面前的棋局上。

    ……

    “在这宫里住得可还习惯？”两人此起彼伏各自落了十余子，康熙突然随意问道。

    “还好——”略一思索，关璎一边回道一边又落下一子，沉吟片刻又道：“只是金窝银窝再好，终究不如自家草窝——”反正自己装不来对这锦绣宫城的千般留恋万般不舍，还不如诚实一点直抒心意。

    “你倒是实在！”康熙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关璎这样的回答。

    “奴婢只是实话实话罢了！”笑了笑，关璎又送上一顶高帽：“都说主明则臣直，奴婢只是一介弱女子，在皇上面前就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怎么，突然开始讨好朕，是不是想朕马上送你出宫？”说实话，对于关璎的嫌弃，康熙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终究决定大度地放过对方！

    “不用马上也行，再拖几天奴婢也等得了。”关璎的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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