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少泽帝君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苍离神君说的一点不错，半妖半魔是为邪，假使任由青孜发展，他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今她三元归一，已冲破了魔族禁术九天魔音，倘若再把妖族禁术落日霓裳一并参透，他担心她会成为下一个邪神，到时就不是送她去西天梵境这么简单了。

    “那还是应当送她去西天梵境，总好过你亲自动手。”

    少泽帝君又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果然还是苍离了解他。

    “正巧，我埋在后山的几坛子酒到时候开封了，说起来，还是朱雀神君所赠，我就拿来借花献佛了。”

    “好。”

    这晚，苍离神君喝了不少酒，越喝越有兴致，越喝心情越好，直夸朱雀神君的手艺绝。少泽帝君酒喝的不多，却是越喝越烦闷，越喝心情越沉重，看着红光满面的苍离神君不住叹气。

    朱雀神君的这几坛子酒都是照着苍离神君的性子酿的，苍离神君为人乐观豁达，天大的事到了跟前都能被他大化小，小化了。因此往酒里加了不少无忧果和无忧花，无忧果助人心情舒畅，无忧花助人喜笑颜开，朱雀神君还给这几坛子酒起了名字叫无忧无虑。但像少泽帝君这样忧思重重的人喝了，就会起到反效果，愁更愁，忧更忧。

    在终南山一连住了多日，苍离神君一直陪着少泽帝君，陪他下棋、陪他饮酒、陪他登山、陪他闲聊，即便是看书，苍离神君也在一旁陪着。因为只有苍离神君晓得，云姬的离去，对少泽帝君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她的死，又给他留下了怎样的伤痛。

    青孜原先玩得挺欢乐的，同终南山上几个好脾气的小仙也混熟了，可当她看到苍离神君形影不离的陪着少泽帝君时，顿时就很忧伤，帝君的心思不是都着落在浮屠身上吗？他同苍离神君这般亲密，到底是几个意思啊，喜欢一个人，总该有所坚持，即便那个人抵死不从也不该轻易放弃啊。不过，这个忧伤持续的时间很短暂，因为青孜忽然悟到，帝君作为天界至尊，应该可以像宣政那样三宫六院，如今她三元归一，虽然没有仙班封号，但应该勉强还配得上帝君。于是，她比先前玩得更欢乐了。

    少泽帝君带着青孜告别的这日，天稍稍有些阴沉，苍离神君亲自送他们下山。几个同青孜混熟的小仙一路尾随相送，场面颇有些依依不舍，催人泪下。分别的时候，苍离神君说，“青孜，你要记着帝君的好，记着他对你的恩典。”

    青孜看了少泽帝君一眼，这还用说吗？帝君是她的师傅，在她危在旦夕的时候救过她；在她无处可去的时候收留了她；在她迷茫无措的时候教导她；在她任性胡闹的时候包容她，虽然……帝君他杀了靳无言和云姬，可是……可是……她没见过他们，不认识他们，说到底，她对他们没什么感情。青孜又看了少泽帝君一眼，但帝君就不一样了，他活生生的存在于她的世界中，像启明星一样照亮了她，牵引着她，更何况当年的事情必有前因后果，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将一切罪责都扣在帝君头上，未免有失公允。

    少泽帝君带着青孜腾云离去，回五神山这一路都愁眉不展，一路无话，青孜憋了很久，终是没憋住，“师傅，你有心事？”见惯了少泽帝君寡淡的神情，有点见不得他此刻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还是寡淡些好。

    少泽帝君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复又叹了口气。

    青孜觉得好惆怅，师傅眼见的是有心事，又是不方便告诉她的心事，这可如何是好呢？她仔细想了一想，灵台一亮，莫非是因为舍不得苍离神君？！是了。帝君虽是天界至尊，但终归不是很方便光明正大的同苍离神君在一起吧？且不说这个绯闻的爆炸效应必将长期雄霸四海八荒绯闻八卦榜首，光是对暗地里思慕帝君的那些姑娘们，也是极大的打击，比方说她。青孜叹气，帝君果然还是周到。

    回到五神山，穷奇气鼓鼓的迎上来，“主上，你怎么可以撇下我偷跑出去？害我到处找你。”

    青孜一听头就大了，“你都跑去哪里找我了？可曾捅出什么篓子？”

    “就是主上可能会去的一些个地方，谨遵主上教诲，不曾惹祸。”

    “真的？”

    “真的。”

    少泽帝君绕开他们直接走进长生殿，大门关上前，青孜蹿了过去扒住门，探进去半个脑袋，犹豫道：“师傅，其实……终南山不算很远，虽然不能常常见到苍离神君，但是……想见他的时候，见一见他也不算麻烦。”青孜觉得，她这样安慰帝君，很委婉，很含蓄，也很妥帖，可是等她听完帝君的回话，整个人都不好了，帝君说，“不是苍离神君的关系，而是改日要将你送走，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这个事。”

    青孜奋力扒门，挤了进去，少泽帝君看她的眼神很有些意味深长。

    青孜站在他对面，心里有些惶惶，“师傅……你不是说过，只要不认穷奇，你便还是我的师傅，我便还是你的徒弟。”

    少泽叹气，“不是要将你逐出师门，你若能看作是一种试炼，我会很欣慰。”

    青孜稍稍心安，不是要将她逐出师门就好，她已经习惯了跟着帝君修行的日子，而且兀自规划过将来，虽然有好几个版本，但所有的版本都是围绕着五神山的，她没想过要离开五神山，她不想再离开五神山了。

    少泽看着青孜，犹豫了片刻，决定告诉她实情，“过几日，我要送你去西天梵境。”

    青孜一听，立刻转忧为喜，但为了确保自己没有听错，复又问道：“哪里？”

    少泽又叹了口气，“西天梵境。”他这几日叹的气，比之前千八百年叹的都要多了。

    “好啊。”青孜回的很是轻松，甚至带了些许愉悦。

    少泽一愣，“你可晓得西天梵境是什么地方？”

    “知道一些，西天梵境是母神之身所化，用来净化魂智的虚妄空间。”

    “你不怕吗？”少泽担心，是因为知道她回不来了。

    “为何要怕？”青孜不担心，是因为惦记着朱雀。

    “等我同元戎君商议好日子，便送你过去。”

    青孜点了点头，脸上毫无惧色。她想去西天梵境，是因为浮屠说朱雀在那里，她不能由着朱雀被困在那个光怪陆离的虚空之中，她觉得他那样飘着、飘着，万一飘没了可怎么办呢。

    可是能进西天梵境，有能力进西天梵境的，也就只有上神和神君。她认识的上神统共就三人，锦炎上神、垣霞公主，还有九公主无双，这几位都是没法指望的。她认识的神君也只有三人，玉皇大帝、朱雀神君和新认识的苍离神君，这几位更是没法指望的。所以帝君说要送她去西天梵境，实在是求之不得，何来的害怕。她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朱雀，心情有些小激动，情绪有些小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