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杀人

    现在是J国时间早晨8:00，此时城市已经完全醒来，喊叫，枪声，车辆急刹和撞击声，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其中兽性的吼叫最显耳。虽然两辆车组成的车队仅仅行进了20公里不到，值得庆幸的是已经彻底脱离了市中心，进入到城郊区域，甚至可以远远地眺望到城市的边缘。

    时间倒退到2个半小时，从公寓出来的路可以说前半段顺风顺水，顺利地让人无法相信。虽然期间无可避免地经历了遭遇战，但沐辰基本可以说是百发百中的弓弩技能着实让Anouk欣喜了一番。比起普通的枪械，不仅弹药有数，还会造成巨大的声响，毕竟消音器这种带着隐藏属性的配件可不是普通人会有的。

    所以，弹药充足且基本无声的复合弩就成了最佳的选择，沐辰手里的钢珠袋比起出发时轻了不少。而且，沐辰开始感觉到疲倦带给她的副作用，比如手指和手臂轻微地颤动，不影响活动但是准确率肯定下降了，看瞄准器都有了些许重影。更加可怕的是，杀人带来的内心苦闷和恐慌，是25岁的沐辰无法逾越的山峰，那些是人，哪怕曾经是人。

    倒在沐辰弩下的第一个，是个曾经的老奶奶。

    车队才刚刚驶出车库，开门和马达的声响，引来了马路对面的她，也不知道这位老太太大半夜为啥在天寒地冻的户外瞎逛。她慢吞吞的速度，一张血盆大口，被抓得血肉模糊的脸都不吓人，但她苍老身体里发出的不符合常理的咆哮声，却得到远处更强壮的咆哮回应。

    必须干掉她，就当练手了。后车的Jose用手指了指，Anouk不假思索，拿出了复合弩，还有一袋钢珠，瞄准那个衰老的身影。

    几秒后，他放下了弩，看了沐辰一眼，把弩递给她，“你来。”

    “什么？！我？！”沐辰完全没有想到Anouk的这招。

    “我知道你去年就拿到弩证了，每周都会去club里练习。听我妈妈说，你曾经还打算今年狩猎季去给她猎点东西。你来吧，我知道很难，但你必须快，不然会引来更多....”

    “为什么？！我们可以快速通过，不用理她！”沐辰简直崩溃，这个男人是有病么？！

    “......”Anouk只静静地看着沐辰，一点开车的意思都没有，“你知道我当年进新兵营，我的教官教的第一课是什么吗？”

    “我们没有时间听你将故事，快点开车！她过来了！”沐辰已经用近乎尖叫的声音吼向Anouk，后座上的Lea吓得缩进了妈妈的怀抱。

    “你只需要克服一样，就可以上战场了：敌人出现时，扣动你的扳机，不是她死就是你死。”漠然的双眼死一般冰冷，“迟早你都需要扣动这个扳机，现在，将来，是一样的。”

    “你！”沐辰快要疯了，那是人！虽然很恐怖，但是在没有医学判断前，那是人！这不是游戏，你杀的是设定好属性的怪物！也许沐辰之前还曾扶着她过马路！

    “大概20秒她就能到车前，听吼声，2分钟就会有后援，我不会开车的，一切都看你。”Anouk这一刻在沐辰的眼里，再不是可以依靠的成熟大哥哥，而是一个恶魔，冷酷地逼迫她跌入地狱，后车的Jose似乎早就知晓一切，甚至还抽起了烟。

    也许是心理暗示，原本近视的沐辰在昏暗的光线下，却能清楚地看见老奶奶脸上一道道伤痕。血液早就流干，只剩翻开泛着白色的肌肉组织，无神的双眼是鱼眼般的灰白色。后座上的Ann极力地压抑自己的哭声并紧紧抱着Lea，遮蔽她的视线，但并没有阻止Anouk逼迫沐辰的行为。

    10秒，人生里好多画面晃过沐辰的眼前，最后停留在父亲的脸，活下去，这是命令。

    然后，弓弩被接过去，沐辰端起它，之前一直用的都是弩箭没打过钢珠，喜欢用的弓弩也不是这个类型。当然，除去最初的不适应感，并没有带来什么决定性的影响。沐辰和它，只隔着10米的距离，透过瞄准器，好像已经触手可及。

    手指在悬刀上蠢蠢欲动，沐辰的脑中将它的头颅自动转换为靶心，最后的阻碍被条件反射冲破，沐辰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没有血液四溅，通过瞄准器，发生的一切都成了慢动作，沐辰可以清楚地看见钢珠行进的轨迹，击中目标然后毫无阻碍地穿过头骨，打入对楼的墙壁。吼叫嘎然而止，Anouk左手窗外一招，一脚油门车子便冲了出去，后车紧紧跟上。沐辰在依稀的晨光里，看见她躺倒的身影，迅速被车子甩开了距离，消失在后视镜中。

    “可以怨恨我，这是我和Jose商量好的，遇见的第一只必须由你出手，相信我，有了第一次，以后就简单多了。”之后的半小时，畅通无阻，沐辰和Anouk，一句话也没说。

    Anouk开车，偶尔点燃一支烟，沐辰低着头，细细地抚摸复合弩，每一寸每一个部件。眨眨眼，眼睛干涩，仅有一句话在脑内回荡：跟电视剧里不一样，我根本哭不出来，可是为什么这么难过，还有沮丧。

    日出了，被云层遮挡了好几个月的太阳，缓缓地从地平线升起，阳光照在沐辰的脸上。抬起头，迎着久违的光线，光芒侵染她的眼睛，一阵眩晕感袭来，沐辰靠进椅背，用手阻绝阳光，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旁边的Anouk淡淡地吐出一口烟，烟雾里的大兵显得欣慰而了然：“如果你是我手下的兵，我会把你当成副手培养，哭出来吧，把眼泪流干，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不为荣誉，为生存，仅此而已。”

    如果说一定要给自己找个借口，那么，仁慈在身后，逝者长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