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鸿煊先前正闭着眼想心思,听见舅舅这关心的话语连忙睁开眼接过药碗。他早已不是小孩子了,在这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就磨灭了那些天真的心思。真正屈指盘算下来,能让他偶尔感觉温暖的,也只有这个舅舅了。父皇自不必说,母后自小也是架子端的足足的,平日里对他甚少嘘寒问暖,最关心不过课业或者差事。只有这个舅舅,自他三岁被封了太子之位,便从了太子太保,日日贴身照料,大小事事无巨细的无一不打理的稳当妥帖,更主要的,只有在他面前,自己才好像一个真的小辈,有人照料有人关心有人可以偶尔纵容。
咕咚咕咚一口气把药喝了个底朝天,又从碟子里拈了一小块腌渍的梅子细细嚼着过了口,太子又往后一靠,准备继续休息半响。却见温守业将手中端着的空药碗交给了边上的小宫女,紧接着就打发了殿里所有伺候的人出去了。他将殿门关好,又透过门缝向外张望了半天,直到确定隔墙无耳,这才走回了太子榻前。
“殿下,臣觉得殿下不能再这么容忍下去了。”温守业开口道,“殿下一忍再忍,可如今却被陛下如此对待,实在让臣看着都心寒啊!”
太子闻言靠坐了起来,垂下眼眸,冷然道:“本王能怎么办?那是本王的父皇。本王只能任打任骂。”
“那为何那北辰王自小从未被打被骂过?”温守业伸手拿起一个软垫,塞在太子身后,“臣自殿下三岁起便在这东宫里陪着殿下,也冷眼旁观着那北辰王。说起来他只长你两岁而已,明明就是差不多的同龄人,可臣看着你们二人的待遇实在是天差地别。让臣一个外人都看着寒心啊!”
“舅舅是本王的亲人,怎么会是外人。”莫鸿煊忍不住开口打断。
“殿下既然如此认为,那臣便直言一回,殿下若有什么觉得不顺耳的,还请赎罪。”听了莫鸿煊的话,温守业露出一点激动的神色。
“舅舅无需多虑,有话尽管说就是。”太子按一按额角,温声道。
“好。”温守业点头,“臣还记得,殿下刚被封为太子的时候,年纪尚小,一个人住在这东宫里夜半免不了害怕,便与陛下说起此事。陛下当时皱了眉头,回道‘身为太子,怎可如此胆小。’而后命臣等不可心软夜半找人相陪。臣记得殿下那一段时间夜夜不得安眠,吓得缩在床脚,整夜整夜点着烛火睁着眼睛。最后是臣看不过去,悄悄的守在外间与你说话,方才度过了那段日子。”说道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愤恨,“殿下可知,那北辰王那时睡在何处,何人照顾?”
莫鸿煊有点茫然的摇了摇头,“本王那时太小,实在记不清了。依稀记得他很早也有了自己的寝殿了吧?”
“哼,没错,他那时是分了自己的寝殿。只是陛下担心他一人会不得安眠,特地挑了年岁差不多的小厮贴身伺候,睡在床边榻上。甚至经常得空了亲自前去探视,看着北辰王睡着了,再自回紫宸殿休息。”
“……”莫鸿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脸上浮现出一层阴霾。
温守业看了看他的脸色,继续又道:“这幼时的事情且不论,那昆仑上人是何等人物,百年一出可遇而不可求的当世高人,能得了他的机缘来当师父,那是多大的福祉?臣记得当年他亲上京都,与皇上密谈了一日。为何最后带走的是那北辰王,却不是殿下您这个东宫太子?”
“父皇说我不得此机缘。”太子的脸色又黑一层,说话的声音隐隐有咬牙切齿之感。
“再说这些年皇上给你们俩分的差事。明眼人都能看出轻重来,殿下您这打理的都是什么?城墙修葺?大祭准备?这工部礼部的事情都能有什么厉害干系?都是些无足轻重不关痛痒的事。而那北辰王呢?虽说只是兵部挂职,但对外的战事一直都是他在主导。三天两头的进宫与陛下密谈,陛下可有把你这太子放在眼里?”
“真真可恶!”太子此刻脸色已经铁青,捏紧了拳头狠狠的捶了一下床榻。“本王自认从不比他差,可父皇眼中只看得见那人!我能如何!”
温守业见此,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伸手拍了拍莫鸿烨的肩膀,“殿下,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自己也该准备准备了。”
“要如何准备,舅舅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