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小雨润如酥,姑娘上色入我心。
雨声转小,若是古城,沥青瓦路上,翠绿的青苔萌芽,姑娘撑伞,倩影一人。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
傅潇轻柔的说:“但是我觉得爱比喜欢多一点。”
钟白羽抿唇,手指不自觉的蜷缩,她告诉自己,不能开口说话,一定要忍住,她必须忍耐。
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继续隐藏,继续忍住,继续沉默。
她才会听到想听到的,她的故事。
“有点不像你了”,傅潇轻笑,眉眼温柔,“我本以为你会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可是,你没有,可能,有些故事注定要见光。”
钟白羽压低了声音,只有这样她才能伪装自己,装成无所谓。
“你不是说要给我讲故事。”
她连问句的语气都不敢有,但凡有点,马上就要暴露。
“我爱上了一个人,他是个梦想主义家。”
傅潇轻微的点头,继续说:“我和他是青梅竹马,他比我大五岁,但是他更像一个小孩子,永远都那么鲜活。”
雨好像又大了,每逢故人,总要让人催情。
“如果他还在的话,今年他应该结婚生子了。说不定,孩子都有五岁了。”
“好遗憾啊,他死了。”
声音如钟表,一分一秒从不停歇,那是个故事,不是虚无的流沙。
他死了。
傅潇说的越是直白,钟白羽越是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才会让她说不得半点虚假。
一点委婉都没有,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啊,为什么不骗骗她呢?
钟白羽突然想逃跑,就现在,跑的越远越好,她不想听见她接下来的话, 她想捂住耳朵,躲起来,找个没人的角落,待在那里一辈子。
可是,她怔住了,愣住了,僵住了。
对面的人是她啊,无论是什么样子的话,就算是辱骂的话,只要她要她听,她绝对不会逃离。
对一个人没有抵抗力,任何过敏都无关痛痒。
钟白羽如自尊石像,外表无动于衷,内心翻江倒海,海啸吞没了整座岛屿,暗礁撞击船只,鱼群搁浅。
一层一层的海浪冲刷,沙滩下降,她无法自拔的溺死于大海。
女孩啊,你听,大海离开了,你还爱着她吗?
记忆的闸门静悄悄的打开了,傅潇的声音如一阵风,吹起故事里面的每一章,低声念读。
傅潇五岁的时候,隔壁来了个大哥哥。
人长得白白净净,总喜欢戴一副镜框。
除此之外,他喜欢找傅潇玩,喜欢和她说自己的理想,喜欢追着她,喜欢她。
这个大她五岁的哥哥名字叫邬白山。
名字里面有一个白,外加一个山。
傅潇五岁的时候每天都在忙着学习系统开发,理论知识,世界历史,医疗服务。
她很忙,她没有童年,她的童年都是书,永远读不完的书。
可是邬白山不一样,他有很多时间,他有自己的梦想,没有人左右他的人生。
他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想要过怎样的生活,都可以。他可以颓废,可以一腔热血,可以冒险,可以贪玩。
可以一词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傅潇只有一个词——应该,你应该做什么?你应该怎么做?你应该抛弃一切。
你的一切都不是属于你,傅潇,你不是你,在一定程度上,你是你又不是你。你必须接受所有的不公,不能埋怨,不能泄气,不能自暴自弃,不能……
傅潇的妈妈经常这么对她说。
那她呢?她应该做什么?
读永远读不完的书,逃避永远不能奢求的自由,藏住永远不能见光的人。
第一次,邬白山见到傅潇,他手心出了好多汗,就连他向来顺手的镜框都歪了。
他擦了手心的汗,伸出手,干巴巴的说:“你好,我叫邬白山,你的新邻居。”
“我……我……我……”
他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对面的姑娘伸出了手,“我叫傅潇,也是你的新邻居。”
他手心的汗与她的掌心触碰,粘稠的感觉瞬间少了一半。
傅潇摸了摸手,眼珠转了一圈,虽然疑惑但是还是没有说话。
邬白山顿时脸红了,低头闷声说:“对不起。”
傅潇愣了一下,很是疑惑。
他转头就跑走,跑到一半,他转身冲她喊道:“以后请多多指教。”
傅潇望着那抹人影,陷入了沉思。
真是个奇怪的人。
可能是男孩子自尊心比较高,从那次的尴尬之后,邬白山见到傅潇总是红着脸,傅潇觉得他是一个红鲸鱼。
她喜欢鲸鱼,但是妈妈不准她喜欢不务正业的东西。
有一次,她因为这件事和妈妈大吵了一架,然后第一次离经叛道。
她离家出走了。
那个时候,海下更加不安,江城封锁住了交通路线。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五岁的小女孩硬生生跑到了江城的边界。
江城边界是一座桥,海桥。
她坐在桥锁上面,两条小腿一摆一摆,脸上带着倔强,两条泪痕挂在脸蛋上面。
海上的太阳格外的大,淡黄色的光线晕染了整座海桥,她融进了光影。
她的目光望得很远很远,仿佛面前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
空中吹来了暖风,发丝飞扬,她站了起来,桥锁上面的台阶不大,几步的距离,
小孩子的好奇心很重,她托着下巴,心想,这个东西是什么?我应该怎么玩?
提到应该这个词,她猛得摇头,不,才不是应该呢?是我想怎么玩。
于是,她伸开双臂,沿着台阶边缘来回走动。
她喜欢这种感觉。
风托举着她,她像一只飞鸟,随时都可以飞远。
走了好多来回,她累了。
蹲在台阶上面,眨巴着眼睛,低着头,想,妈妈肯定不会来找她,因为她从来都不在乎她,她在乎的是书本,是世界,她所在乎的东西里面没有她。
不过,她才不是东西呢?她是活生生的人。
没有在乎她,她还有自己。
我自己在乎自己不行吗?
她冲大海喊出了声,“我自己在乎我自己不行吗?”
风停止了。
委屈,就像眼泪不能掉,可是这是能控制住的吗?
她说:“可是我还是想让别人在意我。”
“我只想你们看见我,看见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她很委屈,很难过,可是她不能哭,因为没有人会哄她。
“傅潇,你别哭了。”
傅潇听见有人叫她,她难道出现幻觉了吗?怎么可能会有人呢?
反正她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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