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他在东京唯一认识的人也只有——”
说到此处,赵柔顿了一下,叹息一声:“王冀在我心里实在不是做这种事的人,何况他九岁就来京都,那时他弟弟也不过五六岁,就算两人不睦,那也只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不对,我还是觉得说不通。”
她回到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交给赵青云:“今夜子时,你去一趟质子府,问王铎纸上的几个问题。记住,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你的踪迹,如果实在见不了就算了。”
深夜,万籁俱寂,月郎星稀。赵柔就着烛光读书,见烛光渐渐暗了下去,便喊银烛进来将烛火剪亮些,银烛道:“娘子,奴婢已经剪好几次了,夜间读书伤眼,娘子还是早些睡了罢。”
赵柔收起一卷书,又拿出一卷新的:“不碍事,你先去打个盹,等我准备睡了再叫你。”
银烛应声退下,又过了许久,窗外传来些许响动,赵柔放下卷轴,道:“进来。”
赵青云身着夜行衣,掀开窗跳了进来,赵柔问:“怎么样,见到王铎了吗?”
赵青云摇摇头:“王铎被关在王冀府里一处僻静的小院中,里外都有人把手,十分严密,根本进不去。”
“关?”赵柔饶有趣味地揣摩着这个字,微微一笑:“看来我以前轻视王冀了。”
赵柔示意他坐下:“替我研磨,向太子交个差,明日一早让佑良送去,这事就算了结了。”
赵青云边研磨边问:“娘子打算将实情告诉太子吗?”
“当然不。第一,没有证据,谁也没有见到王冀派人将罂子粟种子洒在了草场内,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第二,王冀能用这么周密的方法去算计他的亲弟弟,这中间一定有原因,谁是谁非还说不清楚,我们没必要搅进去。第三,这件事,或许二哥也知晓。”
“二郎?”
“二哥围猎回来后我去找过他,这么大的事他提都没提,还是太子派人来我才知道。二哥与王冀一向交好,这件事说不定有他的助力。”
赵柔将纸装入信封:“太子需要的是一个交代,一个让陛下和高丽郡王都信服的交代。是马自己误食了罂子粟,是王铎自己逞能要骑马,环环相扣,怨不得别人,只是可惜了那几个被贬黜的官员了。今夜你辛苦了,快回去歇息罢。”
赵青云从窗户悄然离开,赵柔叫银烛进来服侍她躺下,倒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柴子鸾读罢赵柔的信,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双儿妹妹真聪明,一日就解决了,比那些个蠢货强多了。”
柴子鸾看了看反面,又道:“你家主子也是实在,让她办事就提办事的情况,也不说点别的。”他瞥了张佑良一眼:“怎么看你有些眼熟?”
张佑良上前一步,道:“小人本在宫里书画院当差,一年前去的韩国府。”
柴子鸾嗯了一声,也不多问:“下去罢。”
张佑良退下,不久又有人来报:“殿下,郎将王冀到了。”
“让他进来。”
王冀进了东宫,行礼道:“臣,羽林军右郎将王冀见过太子殿下。”
柴子鸾斜靠在凭几上:“赐坐,上茶。”
王冀坐下,微抿了一口:“好茶,放眼东京,也只有在太子殿下这里能品到如此好的茶了。”
柴子鸾漫不经心道:“将军客气,成都来的新茶,各宫都赏了一些,既然喜欢我让人送你一些。”说着便向汪铭传打个手势。
王冀放下茶盏,起身谢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臣近日命人寻访山泉,拉来几桶好水,配上殿下所赐的新茶也是相得益彰。”
“看来将军对茶道颇有研究,可知这天下适宜煎茶的水分几等?”
王冀微笑道:“殿下谬赞了。臣听闻,广平刘伯刍将天下水分为七等:第一扬子江中泠泉水,第二无锡惠山泉水,第三苏州虎丘寺泉水,第四丹扬观音寺水,第五扬州大明寺水,第六吴松江水,第七淮水。”
“只可惜,这七处有五处都不在我国境内。”柴子鸾一拂袖,换了个姿势靠着凭几:“不说这些了,令弟好些了吗?”
王冀长叹了一口气,眼眶微微湿润,低声道:“臣替舍弟谢太子殿下关心。舍弟已无大碍,情绪平稳,只是他的腿——如前日太医所说,他——”
柴子鸾见他有些哽咽,道:“出了此等意外实属无奈,本宫也很痛心,那日回宫后自责不已,但既已如此,本宫只能劝王卿节哀。本宫会派最好的太医去你府上给令弟医治,不久陛下也会下旨赐爵。”
王冀擦了擦眼角,起身道:“此事怨不得太子殿下,是舍弟自己技艺不精导致坠马,太子和陛下对他如此抬爱,他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父王那儿臣回去后会好好解释,此事绝不会影响两国友好,父王对陛下的忠心也绝不会改变。”
柴子鸾满意一笑:“如此甚好。你可知那马为什么会突然发狂?”
王冀摇头:“臣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太子示下。”
“那马常去的草场长了一种名为罂子粟的花,长期食用会使其生出致幻。”
王冀看起来有些好奇:“既然如此,为什么闲厩没有发现这马有异常?”
“这马每日都接近黄昏时分去草场,就算在草场上癫狂飞奔,别人也只会道这马矫健,还从没有人在这个时辰骑过它,可巧就被令弟赶上了。罂子粟虽然传入中原已久,但只有通医理的人知道它的功效,寻常马夫怎会晓得。”
“唉,舍弟自小便争强好胜,若是臣在他去骑马之前将他拦下,便不会有这样的惨剧了,是臣之过失。”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必太自责。如果说这也算你的责任,那本宫拿它赏人也有过失了?若不是子清前几日向我要这紫玉叱拨,我到也想不到。”
王冀忙道:“是臣说错话了,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