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四月芳菲

    四月中旬，油菜花早已经落尽，油菜籽正不慌不忙地按照自己的节奏长得饱满，驾校训练场地旁边的刺窠里开出一丛丛粉色的、白色的野蔷薇，发出淡雅清幽的香味，惹得蜜蜂终日流连忘返，教练终于同意让江心和赵婷婷去参加科目二的考试。

    根据驾校的安排，学员们要提前一天去到考试场地合场，主要是担心大家临场变通能力差，离开熟悉的场地就没有办法通过各项考试。江心的合场成绩特别差，曲线行驶的时候，进弯和出弯都压了实线，倒车入库的时候还压了右前方的库角，她有些沮丧，心想着，要是这次考不过，那自己可就被动了，五月份还要考初级会计，原本打算四月份考过科目二，五月份专心冲刺初级会计的备考，等考完了再去练习科目三，哪怕预留补考的时间，自己也能在六月底拿到驾照，这样的话，上半年的学习任务就圆满完成了，但是，看现在合场的情形，美好的愿望怕是要泡汤了。

    这时候，教练却收起了平时挖苦讽刺的调调，不再要江心回去吃点核桃补补脑，也不说自己看到她的操作，想要找块豆腐撞死，而是柔声细语地说：“没关系的，有不少学员合场的时候不顺利，但是考试却过了，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晚上好好休息，不要再想考试的事情，就当平常练车一样，我能让你参加考试，就表示你已经具备了通过的能力，放心吧。”

    这大概是学习科目二以来，江心听到的唯一鼓舞人心的话了，不由得对教练投去感激的目光。

    晚上，江心和赵婷婷住在同一个标间里，两个人早早地入睡了，但是到了凌晨三点多，两个人先后醒来，就再也没有睡意了，于是躺着聊天。江心说：“现在的情形就像当年参加高考，一间宿舍住了十个人，有人要临阵弄枪，不到十二点绝不睡觉，有人要养精蓄锐，不到九点就蒙头大睡，还有人一晚上没睡，紧张得不停地跑洗手间，那种等待真是煎熬。”

    赵婷婷说：“是啊，没想到考个驾照这么紧张，本来觉得没多大的事，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天，还是紧张。”

    江心说：“这就是考试，因为未知，所以紧张，咱们还是再闭着眼睛眯一会儿吧，否则就成了疲劳驾驶了，如果连驾照都是疲劳驾驶考来的，那可就太讽刺了。”

    二人不再说话，迷迷糊糊地，江心做了一个美梦，梦中的她很轻松地就通过了考试，笑得合不拢嘴。

    黎明前夕，江心和赵婷婷就起床了，她们赶紧到取号的地方排队，早点排上考试，也好早点结束这痛苦的等待和煎熬。

    只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当她们看到眼前排了六十来人的队伍时，有些后悔迟了一步。

    黎明前果然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江心和赵婷婷虽然都穿了妮子短外套，但依然冷得瑟瑟发抖，幸好，因为个子小，江心开车需要垫一个靠枕在身后，她一直随身携带着，这个靠枕设计很巧妙，一摊开是小被子，拉上拉链就是靠枕，这回终于派上了用场，她把靠枕摊开来，拉过赵婷婷，并排披着，这才稍微暖和一些。

    还有不少一起学车的伙伴，虽然大家萍水相逢，但是短短时日，也还是培养了一些同门学艺的情愫，互相鼓励，互相安慰，让等待变得没那么可怕和煎熬了。

    不久以后，东方的天空终于晨曦微露，再后来，太阳出来了，路边草叶上的露珠散发出钻石般闪耀的光芒，身体渐渐暖和，江心终于可以把抱枕收起来，准备拿号等候考试。

    这个考场很大，一次可以容纳五十号人同时考试，江心和赵婷婷顺理成章地排在了第二批次。

    候考的时候，江心如坐针毡，但是奇怪的是，当她坐上考试的车辆，调好后视镜，系好安全带之后，本来怦怦跳的心脏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她不慌不忙地操作着，每一个项目都完成得很好，尤其是最后的倒车入库，没有一点瑕疵，前后左右的距离留得都是刚刚好，比平常任何一次练习都要好，当她听到“考试结束，成绩合格”的语音播报后，终于可以像梦里那样开怀大笑了。

    一出考场，她就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教练，教练脸上闪现着未卜先知的自豪，他说：“我就知道你没问题，这拨学员里，你平时来得最早，走得最晚，虽然没有什么天资，但却是最勤奋的，开车不需要多聪明，就是熟能生巧的活，回去好好准备科目三的练习吧。”

    江心在社交软件上包了一个小红包，给教练发了过去，教练一直推辞，但是江心说，这不是拉拢腐蚀，因为我她经通过了考试，这不过是为了表示感谢而已。

    看到赵婷婷满面愁容地出来，江心就知道她还需要补考，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她也就不好表现得太开心，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已经通过，然后开始浓墨重彩地鼓励她，说下次再来，一定能成。

    赵婷婷还是有些难过，江心也就不再说话，默默陪着她，等着所有同伴考完，一起坐驾校的车回去。

    当舒阳听说江心通过了科目二的考试后，承诺一定要送她一个礼物，江心想了想，说，这的确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大喜事，但是现在还不能沉浸其中，毕竟还有会计考试和科目三的考试，礼物的事情还是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以后再说吧。

    再看那些油菜籽，江心满心满眼都只有“收获”二字，她又想起教练的话，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天道酬勤”才是应该信奉的格言，虽然现在已经是个性张扬的时代，很多年轻人都在“反格言”，他们认为，明白很多道理的人，依旧过不好这一生，还不如随意而安来得痛快。

    这样看来，江心算是老古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