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伤痕累累的李安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忽地热泪纵横:“夫人,是我对不住你。我们夫妻俩共赴黄泉,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补偿你。只是可怜了孩子,还有我那侄儿。”
五天已过,迎接他的是开刀问斩,迎接家中女眷的是教坊司。除了段小雨外,许家还有个闺女,才是一个五岁的稚女。
蜷缩在牢房角落里的萝卜头,此时也被惊醒了。
五岁的幼女揉着眼睛,呢喃着“娘亲”,她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
几名狱卒腰胯朴刀,大步昂扬的进来。
段小雨眼里闪绝望和决然。
李安炳双手握紧栅栏,骨节苍白,钢牙紧咬,丢失税银,渎职,他自认该死,但连累家中妻女,死不瞑目。
尤其幼女,年仅五岁,便要送去教坊司养着,人生一片黑暗。
为人父母,如何能甘心。
“李安炳,随我等出来,签字画押后就可以离开了。”狱卒打开牢门,没有给他们上镣铐,站在廊道,刀尾敲了敲栅栏,示意他们自己出来。
“我李安炳一生爱国忠君,满门忠烈.....诶,你说什么?”李二叔怀疑自己听错了。
几个意思啊?
“可以离开?你刚才说可以离开。”李安炳一时间难以置信:“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带我出去斩首吗。”
“不知道。”狱卒没好气道:“这是上头的命令,想知道自己出去问。”
段小雨茫然忐忑,牵着两个女儿,一家人沉默的跟在狱卒身后,朝廊道尽头走去。
“老,老爷....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开封府大佬岂会如此儿戏,想必是事实有了转机,咱们先跟着出去再说。”李安炳身上带伤,走路一撅一拐,他也一头雾水,有大难不死的喜悦,也有搞不清楚状况的茫然。
段小雨心里一动:“是心砚,定是心砚这几日在外奔走,帮我们打点关系,才让朝廷网开一面。”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激动道:“老爷莫要忘了,咱家心砚的老师,可是前朝的刑部侍郎。”
前朝的刑部侍郎....都多少年前了....李安炳觉得不对,又想不出除此外,官场没大靠山的自己还能指望谁。
“或许吧。”
“我就说咱们家心砚是人中之龙,当年我让他习武,你不答应,非要让李密那小兔崽子练武。”
“娘,兔兔好可爱,我想吃兔兔。”幼女仰起小脸蛋,啃着自己的小指头,眼里写着“馋”字。
“成天就知道吃....”脾气躁的段小雨下意识骂了一句,看着小脸脏兮兮的幼女,脸色随即柔和,“乖,马上就有兔兔吃了。”
李安炳懒得跟个妇道人家去解释‘你儿子没有习武天赋’这件事。反正不管说多少遍,结发妻子都会自动忽略。
当妈的眼里,儿子永远是最优秀的。
到了签字画押之处,李安炳从府衙吏员手中接过笔,手指微微颤抖,签完名字,按了手印,李安炳感觉自己得到了某种升华。
就像深埋地底的种子钻出幼苗,见到了阳光。
世界忽然变的如此美好,明明一个铜板都没有多出来。
妻女则不需要署名,仅是按了手印。
李安炳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拱手道:“这位大人,不知,不知为何免了我等罪过。”
段小雨立刻看向吏员。
“案子破了,税银已经追回。”吏员回答。
“税银追回了?哈哈,好,好!敢问大人可否告诉我到底是那霹雳堂还是和外面传的一样是妖物劫的我大奉税银?”
李二叔颇为振奋,笑完又觉得,依照大宋律法,税银固然追回,可他渎职也是真的。
追回税银又不是他的功劳,朝廷怎么会免他死罪?
即使从宽发落,也是流放边陲。
“李大人,这是你的官袍,收好了。”吏员没答话,只是将之前从李安炳身上扒下来的七品武官绿袍奉上。
竟然还官复原职....李安炳意识到不对劲了,边接过官袍,边沉声道:“这位大人,可否为本官解惑?”
官袍在手,这声本官说出口都有了几分底气。
按道理,就算免了死罪,也不该是官复原职。
“大宋律法规定,家中长辈有触发律法者,子嗣可为父戴罪立功。”吏员说道。
“真的是砚儿,老爷,砚儿助朝廷追回了税银。”段小雨喜极而泣。
“砚儿....”李安炳眼眶湿润:“果然是我的好儿子啊。”
吏员斜着看了激动的夫妻俩一眼,没好气的道“是你侄儿李密,他助府尹大人破了税银案,人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