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的一点猜想也没有,那便连木人也不如了。
赵牧灵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点头。
自从和朱贞一席话后,炎霜华对赵牧灵的每一句话、每一种情感变化都要更加上心,只不过自己还未察觉。
看着赵牧灵点头,炎霜华也重新低下了头,这一次却是只因为愧疚。
米汤坐在门口,屋内的烛光将童子的身影在院子中拉的老长。
米汤一声叹息,心中的话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但事已至此,有些话就在心里面蹦跶,不得不说。
背对北山,身在故乡,对故乡人说心里话。
“其实在很多年前我也住在这里,和朋友亲人一起,那个时候总觉得家里很烦,所以我成日在外面浪荡,很少回家。
“那个时候我没有想到会有一天山河一朝易变,永远都无法再回家。”
米汤感慨往昔,一双眼中眸光幽幽,婴孩之音语声凄凄。
自从赵牧灵和米汤认识以来,他不是在笑就是在怪笑,他如此声肃音正地说话这算是第二次,第一次是米汤吟诵那首长诗的时候。
虽然婴孩之声依旧,但是语气垂老,多含暮意。
赵牧灵在镇前拴马桩处和米汤初次相识时,便觉得他与一般的小孩子大不一样,举手投足间稚气全脱。
现在听他亲口所说,才知道原来他真的已经活了很久了,只是不知道他所说的很多年前到底是多少年。
既然他以前也住在这里,那他和自己算是同乡,也难怪他来找自己求住时,自己会感到莫名的亲切。
不知道他为什么又会说山河易变,无法回家,这里不是好好的吗?
米汤继续又道:“当年一战,我深受重伤,多年来我四处寻访自救之法,苟延残喘,最终在一处鸡窝狗…舍处才终于寻到可以斩除病根的良药。
不知何故,当米汤说到鸡窝狗舍的狗字时,突然咬牙切齿、语气锋凌。
赵牧灵和炎霜华皆以为是他当时深受重伤,伤情太重,所以不忍回顾。
米汤继续道出心声,不过言语间戾气大作。
“却不曾想丹药刚到手,自己就被人盯上,那些人为了夺药有名,就冤枉我偷了他们的灵根至宝。
“当年大战时那些家伙袖手旁观,我受了他们的冤枉,心中当然气不过,既然他们要冤枉我偷了他们的灵根至宝,那也不能白受一场冤枉,我索性就真的去偷他们的灵根至宝。
“本来他们四处对我围追堵截,没有想到我会反其道而行之,反而被我顺利脱身,之后我潜伏到他们的老巢,一击得手,顺利就将他们的灵根至宝给偷了过来。
“这一下惹得他们的老祖苏醒,派出了几名好手追了我好几年。
“后来我伤势恶化,只能吃下灵丹疗伤,没想到出关之后自己却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境界全无,而且还被追踪的人发现了自己的踪迹,无奈之下我就逃到了这里。
“这么多年来,我拖着残身游走天下,为了保住一条命将九洲有头有脸的门庭都得罪了大半,树敌无数。
“有时候真的想就此了结了自己,免得再多增烦恼。可是身怀国仇家恨,老天却又让我一次一次活了下来。
“我也总是不甘心想要看一看老天要把自己这满腔仇恨往何处安排,想要看一看他究竟还安排了什么苦难等着我这个无家可归之人。”
听完米汤一番肺腑之言,赵牧灵感同身受。
自己又何尝不是以将死之身辛苦活到了现在,老天爷又何尝不是偏送了自己诸多的苦难,姐姐去世后,自己又何尝不是无家可归。
毕竟只有家人在的地方才能算得上是家。
米汤言语一振,又说道:
“到了此处之后,再回故乡,终于了却了我一桩心愿,再见公子,得知尚有故人在世,我终于知道这么多年的苦难没有白受。”
赵牧灵想起那天和米汤初次相逢时的场景,他说自己‘一窍不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问道:
“什么叫‘一窍不通’?”
米汤再想说话,可是嘴皮突然像是被缝在了一起,怎么也张不开,就连喉咙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北山之上,牙月如钩。
林古道右手向前,手掌用力半握。
管你是不是在自己家乡,虽然你背对北山,几位前辈不好出手,可是对你来说我是晚辈,这种激将之法对我可不起作用。
作为一镇之长,镇长亦是掌阵,是一阵之长,更是掌阵之人。
既掌一阵,那么无论是谁,管你境界如何。
职责所向,既然来此阵中,都得守此处的规矩,哪怕你是回家。
白发道人挥挥手,言道:
“古道,让他说去,赵牧灵既然命不久矣,我们要是再刻意拦着隐瞒真相,只会更显得我们无情无义,如何对得起他祖上千年来世世代代助我们镇守此处的恩德,我也想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