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么……
十年。
原本谢清呈该陪着他,一直到他高中毕业。
但是出了秦慈岩的事情之后,谢清呈宁愿削减报酬,都要毅然决然地离开自己。
他是有多怕?
他伙同了贺继威一起欺骗自己,却还能这样淡定自若,言之凿凿地讲着大道理,告诉自己这是一段关系正常的别离。
道理全是谢清呈的,而他就像一个不懂事的,无理取闹的丑角。
太傻了……
都是假的。
假的!!
谢清呈那些曾经支持着他,在他病发的痛苦中,给予他力量,让他挣扎着守护住内心的话,确实只是一个心理医生对病人说的场面话。
就好像一个外科医生对癌症晚期的病人说:“你要坚持下去就会有希望。”
其实医生心里早知道没有希望了。
又好像警察在劝想要轻生的年轻人:“你不难看啊!你怎么会这样想?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总会有喜欢你的人,快下来吧,把手给我!”
可是那警察是真的看不到轻生男孩丑陋的面目,肥痴的身躯吗?
那也只是最虚无的安慰而已。
谢清呈的医疗理念,那种引导着他走向社会的理念,曾经给与了他十年的内心支持,哪怕谢清呈最后选择了离开,贺予也没有对他心怀怨恨。
他尽力去理解了谢清呈所说的大道理,理解谢清呈所谓的,正常人和正常人之间,关系的终结。
他最后和谢清呈的选择和解了,也和自己和解。
但没想到,这些全都不是谢清呈的真心话。
只是一个医生的治疗手段,一些漂亮言语。
甚至连他告诉自己的合同期限都捏造的。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谢清呈和自己在食堂吃饭时,遇到了一对同性恋人,那时候他们俩都很不自在,起身换位。
他有些意外,问谢清呈,你不是医生吗,你怎么也看不下去?
但谢清呈那时候和他说,医疗理念,和个人想法,是两样割裂的东西。
作为医生他确实认为同性恋没有任何心理问题,可是作为谢清呈个人,他从自身情感上是无法接受这种同性关系的。
所以现在贺予也看得很清楚。
作为医生,谢清呈愿意引着他走向社会,把他视为正常人。
可作为谢清呈,他没有和他建立任何的感情,他不但自己远离他——贺予不禁想起来,谢清呈还曾经让谢雪离他远一点。
谢清呈怕了,他逃了,他宁愿不要更多的报酬,也要让他和他的亲人,都与自己拉开距离……
贺予靠在扶手沙发里,支着脸庞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他慢慢地笑了起来,嘴唇很薄,侧面看过去,勾上的弧度很有些诡谲。
“你们医生,就这么虚伪吗?”
他轻声低语,对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白墙呢喃。
肩上的伤还缠着绷带,血色渗出,隐约有些钝沉的痛感,蛇毒似的顺着疤痕蔓延到指尖,心里。
“你身上好一张人皮啊……谢清呈。”
贺予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之前那些事情,做的都和笑话一样,什么克制着自己的内心,什么摆脱疾病的控制。
这些年,他到底在努力什么,执着什么,又在相信什么呢?
他慢慢闭上眼睛,除了肩膀上的枪伤,手腕上的伤疤似乎也在隐隐作痛着。
他想,谢清呈怎么可以虚伪到这个地步。一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让他懵懂无知地跟随了那么久。
他和他说,有病不可怕。
他告诉他,痛了可以喊疼,可以要糖吃,没人会笑话他。
他一字一句地叩开他坚硬的心城,他曾以为谢清呈向他伸来的是一双温暖的手,可原来,那只是一把冰冷的刀而已。
贺予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可谢清呈的刀往他的内心深处去戮。
太可悲了。
贺予活了十九年,戴着一张严丝合缝的假面,从来不和人说什么真话,也没有得到过别人太真心的言语。
这十九年的病痛中,竟只有谢清呈问过他一句——
“你不疼吗?”
你不疼吗……
贺予慢慢地从扶手沙发间站起来,抬起手,摁在了心口的位置。
他看着面前铺天盖地的冰冷信息,像迎面吹来一场刺骨斫心的风雪,他低下头,弓下身,慢慢地笑了……
真有意思,他竟然好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痛的可怕。
这就是疼吗?
关联着欺骗,关联着徒劳无用的努力,关联着他的愚蠢和孤独。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一直一直麻木下去,当草木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去被谎言诛心?
他一页页,一张张,一条条地去看,逐字逐句地去看,每一个字都好像割在他心上的刀。他原以为他的心有很厚的茧,然而这一刻却痛得好像连血肉皮囊都不属于自己……不属于自己……
贺予抬起手,触上额头,指尖冰凉,四肢麻木,他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他忽然起身,近乎暴虐地扫掉面前茶几上所有的东西。
碎片哗啦砸了一地!
他喘息着,要把投影遥控找到,他举起来,他要把这潘多拉的魔盒关上——!!
然而……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这些星云爆炸般的信息里,一条属于谢雪的消息。
发送于六年前。
他生日那一天。
“哥哥,黎姨生病啦,我在陪她挂水呢,你什么时候出差回来呀?医院这些手续乱七八糟的,我头都大了,要是你在就好了……”
贺予最开始看到这条消息,只是觉得头脑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扯了一下,像一只飞蛾落在了蛛网上,最初还没有反应过来。
可几秒钟过来,他蓦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条消息,粘着蛛网的蛾子开始疯狂地挣扎,扑腾,翅膀振落磷粉,扇动起记忆里的山呼海啸——
六年前?
他的生日?
那一天……
那一天,谢雪不是和他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