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能两次弹偏他手中利剑的人可不多。韩湘不免心生警惕,就势收剑,冷笑问道:“不知前辈是何方高人。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又为何要和我过不去?”
男人听他这一声前辈,竟也不客套地坦然受之,“我这怎么能算是和你过不去?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韩湘听过他方才那一句“不治你”之后再听这一句话自然是不信。
男人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紧贴着墙两腿直打颤的蒋鹤。
“喏。”他笑道:“主要是为了救他。”
韩湘眯了眯眼,探究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
“前辈认识他?”
男人道:“他大约是我的徒孙。”
此言一出,韩湘和蒋鹤都吃了一惊。前者是因为眼前男人看上去年纪不过三四十,虽说易了容,但气质给他的感觉不会错,这样年轻的人竟会有同他年纪相当的徒孙?后者却是因为笃定自己没有师公。他只有一个师父且也早在三年前就死了,现在从哪里又冒出了一个师公?
男人像是看穿了他们两个人的心思似的,狂妄笑道:“我教出的徒弟不下百人,徒弟再教徒弟,说天下医者皆我徒孙又有什么不对?”
这般狂言……韩湘皱眉陷入沉思,是在心中盘算江湖上的杏林高手。
蒋鹤却已经傻眼,心里隐隐生出一个人名。
神医梁奉仙。
他看着男人,激动地浑身颤抖个不停。
男人笑着唤他近前。
蒋鹤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持剑的韩湘,见他没有阻拦,便飞快地跑到了男人身前。恭敬地拜倒在地。
男人俯身将他扶起,并在他耳边低声说出了一副药方,确认蒋鹤已经记牢后,不顾蒋鹤再三挽留缓缓起身拂袖离去。
蒋鹤后来便是因着这一张药方配出了俏罗刹的解药。
韩湘不死。也意外地没有杀他,大概是顾虑那个来去匆匆的自称他师公的男人,蒋鹤因此声名鹊起。
再后来,蒋鹤便被谢玧生父池大魔头逼着入了刹九盟。
仔细想想,若不是当初那个男人,那他蒋鹤也许早就死了。虽说现在活着不如意,但好歹还活着。
蒋鹤此生铭记他的救命之恩。
因此当他听说在门口放声大哭的老人自称梁奉仙之时,虽然心情激荡但却强作镇定,是怕被谢玧觉察出了自己的心思,引起谢玧的注意,谢玧和他生父池大魔头一样都是野心勃勃之辈,若是被他知道天下第一神医还在世,难保不会生出留为己用的心思,那岂不是害了梁神医?可谁知,纵然他有心隐瞒,却还是被谢玧发现了。
谢玧轻笑一声,揭开他心上的伤口并且在上头又撒了一层盐后终于心满意足地侧身放行。
两人背道而驰,蒋鹤自将装满草药的麻袋拖回住处,而谢玧则背着手闲闲迈出了崇桂院。
“我倒要看看,天下第一神医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时谢府的大门口已围了不少人,赵三觉得自己被这么一个老头子抱着哭委实有些丢脸,不由得着急推着梁奉仙道:“梁老头,你快起来,耍酒疯到别处耍去,再赖在这里,仔细我招呼人拿棍子赶你。”
梁奉仙伸手用力抹去脸上的鼻涕眼泪,梗着脖子喊道:“来啊!往这来!不来是孙子!”
围观的人群里又发出一声哄笑,这老头子真是醉糊涂了。
府中突然响起一阵匆匆脚步声,然后一个身材欣长的中年人拨开人群大步走了过来。
赵三愣了愣,结巴道:“四、四老爷?”
谢四老爷面沉如水,微微点头,眼睛却只看着赖在地上的梁奉仙,眼神更是往日少见的犀利认真。
赵三觉得四老爷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就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只直觉不好亲近,想来是因为这几日六小姐卧病在牀,所以四老爷的心情也不大好吧?
他连忙道:“四老爷莫急,小的这就赶走他。”
他说着,手上推梁奉仙的动作更大,梁奉仙原本还死死地抱着他不松手的,这下不知是醉得不醒人事了还是怎么,被他一推竟顺势放了手,身体立刻轻飘飘地向一旁倒去,眼看就要从台阶上滚下去了。
“诶诶诶!”赵三吓了一跳,生怕在自己手上出了一桩人命,连忙要伸手拉他。
却又另一只手比他更快。
谢四老爷一把抓住了梁奉仙的衣领,轻易就把他提了起来,好像一点都不费力似的。
“梁奉仙?”他冷声问道。
梁奉仙迷迷糊糊地强撑开眼睛,“谁叫我?”
谢四老爷抿紧了唇,提着他转身就往府里去。
一旁的人一面惊呼谢四老爷的臂力惊人,一面急急让开一条路。
直到谢四老爷和梁奉仙的身影远去了,众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便完了?四老爷怎么就把人给提走了呢?难不成是认识的?
赵三突然记起方才梁奉仙的话来。
“是这……就是这……”
难道真是为谢府来的?
难道还是四老爷请来的客人不成?
赵三有些懵了,心里有些担心自己莫不是得罪了人。
谢玧隔着老远便看见了自己名义上的四叔提着一个人行色匆匆。
谢玧留心注意了一下他手上提着的那人,虽然瘦削,个子却很高,可见体重并不轻,四叔能提着这样一个人,本就已经和他往日游手好闲的形象很不符了,但他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健步如飞。
看来四房也不简单啊,先是突然会医术的四婶,再是一直以碌碌无为形象示人实际上却深藏不露的四叔,谢家究竟还有多少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人和事?这些事阿蓁又是否知道呢?
还有,四叔手上提着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现在是跟上四叔,还是先去门口见识见识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神医的梁奉仙?
谢玧皱了皱眉,终于迈向了通往木兰小筑的路。
砰的一声,一个男人被丢进厢房之中,他落地的声音很大,可见是摔得不轻,但他偏偏就像是个死人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