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调转头的时候,一道刺眼的光照得我连眼睛也睁不开,待这道光消失时,我看到一辆大货车打路中央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刮得两旁茂密的树叶沙沙作响,也刮得我的衣服紧贴着肉身,头发乱蓬蓬地飘了起来。我感到有些冷了,便加快了步伐,要赶在老妇人们起床之前回到房间里去。
没有人知道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去过,越越的姥姥以为我还在睡觉,特地进房间里欲叫我起来吃早饭,我回来后只是眯了一会眼,意识还是很清醒的,所以我听到脚步声便坐将起来。老妇人还问我,是不是他们把我吵醒的呢。我只是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这天我穿回了自己原来的那身衣裳,吃完早饭,我就把所换衣裳给洗了,开始姥姥不让,说让她来洗就好,我坚持要洗,姥姥也只好做罢。
姥姥给我穿过的衣裳,除了洗掉的那套,其他的我昨晚都已经一一叠好放到衣柜里去了,那些都是越越母亲像我这么大年纪时穿的衣裳,越越曾跟我说过的,他还说衣裳经年久了所以显得有些旧了,让我不要介意。有衣裳换,有东西吃,有地方住,他们对我这么好,我还有什么介不介意的,我感动都来不及了。可是,今天我就要离开这些令我感动的人们了,内心挺不愿意的。
离开之前,我请求越越的姥姥、姥爷和越越让我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譬如扫扫地洗洗碗之类的,平时他们都不让我做这些,今天他们同意了。老妇人和他的丈夫神情自若,与往常没有多大区别,似乎并不受分别的影响,只是他们两人会不时拿眼瞧着外头,显出几丝焦急的神色。越越一脸阴沉,显得很不开心,时不时拿眼暗示和恳求着他姥姥、姥爷些什么,然而姥姥、姥爷对此视而不见,他于是更加伤心了,他是那么的舍不得我离开。
自己要求做的家务都做完了,我向老妇人越越他们辞行,老妇人和丈夫要我再等一等,说今天有一位重要的客人要来,等那位客人来了吃了午饭再走。我困惑不解,但我又不能违背,或许他们只是单纯地想多留我一会儿,我答应了。
挨近正午时分,客人还没有来,越越脸上漾起了笑意,他可能在想客人不来我就走不成了,看起来是顶天真的一个念头,但对我来说却是满满的感动。
越越的姥爷出去了,只对老妇人说了一声:“我们都糊涂了,他可能早就到了,现在应该在镇政府那儿等着,他不识得来我们这儿的路呢,我出去一趟。”
听了这话,我心中又泛起了狐疑:既然是客人,那就是相互认识的了,怎么会不识得来他们家的路呢?这神秘莫测的客人会是谁,为什么要我和他一起用完午饭再离开,我的离开和他有什么间接的联系么?老妇人夫妇在搞什么秘密行动呢?
不仅是我,就是越越对他们两个神秘兮兮的言行都感到迷惑不解。越越正想开口询问,坐在门旁一张矮凳上的姥姥停下手中的活儿,望着走远的丈夫埋怨道:“哪儿糊涂了,我看你这老头子才真是糊涂了,他要是到了,镇政府不会派人将他领到咱家来,他不知道咱家,镇政府里的人还不知道不成?别白跑一趟了,日头大着哩。”
“姥姥,你和姥爷弄的是什么玄虚呢?”越越夺走他姥姥刚编到一半的簸箕问,“你们口中所提及的客人是何方人物?我认识的吗?我们的亲戚?还是你们的朋友?还是相熟的人?就不能明说么?”
“来了不就知道了,你姥爷和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还有什么玄虚可弄,把簸箕给我,一边凉快去。”老妇人说着,从她外孙手中拿过簸箕,双手麻利地舞动竹条继续编织。
“不知道我姥姥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越越碰了钉子,灰头土脸回到他原来坐的椅子上坐下时,小声对我说,“最好是别来了,他一来,你也得走了。”
“无论他来不来,我都得走的,”我对他说,语气平静,嘴角扬笑,尽量减少他心中的不自然,“也许我们还会相逢的。”
这种可能性渺小到连微尘都感到惭愧,我之所以会说出这么一句,是不想他因为我的离去而过于伤感,仅此而已。
打小石路上发出的隆隆作响的摩托机车由远而近的声音划破了午后的宁静,一分钟之后,摩托机车在门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