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贞等人也跟着行礼,唯有苏禾只是站住脚低下头,一语不发,待那双皂靴过去后才抬起头,扶着林姑姑继续往司礼监门口去。
沈阔不理人,始终走在她面前三步远处,地上两人的影子几乎贴在一起,苏禾本人只到他肩头高,这会儿影子更是只挨着他胸口处,她看见了,心生厌恶,立即往旁边挪了两步,待到门口时,两个影子终于分道扬镳,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路上,林姑姑等人说起秀吉和翠儿,都不相信二人干得出烧皇后吉服这样无法无天的事,至于另外五个,都是在针工局多年没出过岔子的老奴婢了,更不能做这蠢事。
而此时针工局里奴婢们都在议论此事,见着林姑姑等人回来,如兰和文绣忙迎上来搀扶慰问,请她们回房歇息。
左少监等人撑着老腰哎呦哎哟的回了屋,唯有林姑姑和苏禾忧心挂念吉服修补得如何,便硬挺着去了东直房。
只见屋里四个绣娘立成一排聆训,徐公公坐在绷子前,抚着修补好的那处唉声叹气:“娘娘不满意可怎么成,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怎么,娘娘还是不满意?”林姑姑上前查看,苏禾也跟过去,只见原先烧出的铜钱大的那块黑斑上绣了颗珠子,因黑斑正在凤凰嘴角处,是而绣作凤凰衔珠,与整幅九凤来仪图的意趣可谓相得益彰,并无不妥,只是总有些别扭。
凤凰衔珠多用于步摇和发簪,绣在屏风和衣裳上的极少,尤其绣花讲究精致夺目,色彩富丽,便一片孔雀羽上所用的技法和彩线都十分讲究,可这样一颗珠子,相当于一个铜钱大的圆,反而什么技法也用不上,从来至简的东西要绣出美感是最难的。
“不好,”林姑姑连连摇头,“这绣得不好。”
徐公公见林姑姑过来,像得了救星,忙起身让座陪笑道:“回来了,没怎么着吧?唉,咱家罚你让你们去司礼监受审也是没法子,姑姑要体谅咱家,今既洗脱冤屈回来了,姑姑您见识广,赶紧看看这图怎么修补吧,皇后娘娘的意思别处都还可,独这凤凰衔珠绣得不怎么样。”
林姑姑盯着这颗珠,默默不言,思忖良久。
徐公公便在一旁问:“不绣珠子,改成绣花儿成不成呢?”不及林姑姑开口,芸儿便斩钉截铁道:“不成,在凤凰嘴边绣朵花算怎么回事,真要绣也可绣棵梧桐,用梧桐叶子遮一遮这黑斑,可六日后便是娘娘寿宴,这之前要绣好一棵梧桐来不及。”
徐公公听芸儿这口气冲,一记眼风杀过去,“这个不成那个不成,平日里仗着几分绣技傲得什么一样,关键时候也没看你想出法子来,绣不好吉服,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先把你们四个交出去,掉脑袋还是杖毙,咱家不会给你们求一句情!”
芸儿立即低头不语了,林姑姑几个都看不惯徐公公威吓人的样儿,却也不敢发作,屋里渐渐静下来,其中一个绣娘沮丧道:“奴婢绣不出来,去领罪就是,只求不波及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