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隐于暗处,被大树投下的斑驳阴影笼罩着,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裴峥并没有站立着,而是安静地伏在飞檐一侧,他将身形压得很低,极其难被发现,可林襄不知为何一眼就瞧见了。
她正提步迈入院门门槛,随之脚步便是一顿,寂静之中,那道身影疑似与她四目相视,沉默着举起一根指头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距离不近,那团黑影瞧着很是朦胧,细微的手势动作更模糊,但林襄似乎下意识就看懂了。
就在这时,突然两个府中守卫自一条小道蹿出来,打林襄身后疾驰而过,瞧见小主人手忙脚乱打了个招呼。
林襄问道:“做什么这么急?”
其中一个瘦一些的支吾着回道:“方才正巡逻,疑似看见一道身影一闪而过,这不追了老半天,连个鬼影子也没瞧见。”
自打林襄与林仲安提出要加强府内安防,府里一干家将守卫较从前谨慎了许多,夜间定时定点巡逻。
尤其今日京城发生了大事,谁也说不好东藏西躲穷途末路的蛮族流寇会流窜到哪,他们自是多了十二分警惕。
另一个胖一些的一脸懵,揉着眼睛悄声道:“你莫不是过于紧张看走眼了?也许是只猫吧?要不就是个鸟雀。”
他这么一说,那个瘦的仿佛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草木皆兵了,点点头道:“按理说那贼人不至于这般蠢,若果真瞎了他的狗眼入了咱安国公府,岂不是自投罗网?”
两人一合计,觉得十有八九是眼花看差了,于是猫着腰在附近仔细搜查了一圈后,往前头去了。
春桃关了院门,正要跟着林襄进正屋伺候,林襄却一个止刹转而往书房走去,她边走边对春桃说道:“你去歇息吧,我去趟书房,想读会书练会字,莫要扰我才是。”
“啊?”春桃差点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可置信地愣了片刻,“读书练字啊?”
她家姑娘何时挑灯夜读过?
“姑娘莫不是瞧见顾六姑娘写的一手好字,也激起了苦读上进之心?”春桃见了鬼般小声咕哝。
今晚,顾心兰在祖母和容婉卿的极力撺掇下,用那只新得来的御赐之笔即兴提了一首诗,博得了满堂喝彩,就连林轩那个大学子都赞不绝口。
春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她家姑娘心里有了落差,暗中较劲呢。
她挠挠头,哼哧瘪肚憋出一句话:“其实,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林襄额角青筋欢实地跳了几下,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哪个混账说的!
儿时,春桃陪姑娘上私塾听夫子启蒙,课堂上她比林襄还能打哈欠,别的啥也没记住,就记住那个酸文拈醋的老夫子讲女诫之时,说过这么一句话。
她好容易想出这么个狗屁不通的句子来安慰她家姑娘,孰不知,这是危险发言。
“……”林襄双目无神瞪了春桃一眼,余光瞥见某人在憋笑,只想快速把春桃支走,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道,“唔,莫要打趣,你家姑娘最近练字颇有心得,假以时日,定要让你们高看一眼。”
“嗯嗯。”春桃略显敷衍地一点头,举起小胖拳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姑娘一定可以的!”
她这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嗷”一下惊起飞鸟数只。
林襄推门入了书房,被挡在门外的春桃转身打着哈欠回自个屋子去了。
房顶上,裴峥轻轻一动,柳絮般落了地。
他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十分有礼地轻叩了一声门,压低声音问道:“女儿家的闺房可以进吗?”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好似他上次中了暗器没躲人家闺房一样。
一门之隔,林襄道:“不可。”
某人遗憾地干咳一声:“那在下就只能继续蹲房顶了。”
门轻轻“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林襄皱着眉头把他拽了进去,门又“吱呀”一声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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