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峥正欲收伞,林襄眼疾手快拦下:“哎,慢着,别收。”
被雨水打湿略显微凉的手指扯住裴峥衣袖,裴峥撑着伞,窄袖微微下滑,林襄指间碰到了裴峥裸露的腕骨。
裴峥目光往下移,落在她白晳的指尖,喉间微动:“为何?”
“呃……”林襄松了手,偷偷往三清殿门口处瞄了一眼,抿紧唇线道,“风吹着雨会扫到檐下,冷。”
裴峥看她一眼,没收伞,朝着风吹来的方向微微调整了一下。
恰好伞面斜的那个角度既能挡雨又能遮住三清殿往此处看过来的视线。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雨一下,湿寒无孔不入,林襄抱臂搓了搓,忽地想起什么。
她咬了咬舌尖:“那日裴府竹林……”
“竹林……”裴峥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很淡,“竹林发生了什么吗?不记得了,想必林姑娘也并未看见什么,不是吗?不该记住的事,就把它忘掉。”
林襄抬眸与裴峥对视。
私囤兵器是重罪,兹事体大,她只是管中窥豹,偶然窥见裴府一角,事实究竟如何,她并不知情,不敢贸然下定论,亦不敢打草惊蛇。
裴远祖父宁信老侯爷曾任兵部尚书一职,位高权重,在朝中势力颇深,如今裴远亦在兵部任职,而哥哥们远在北境镇守边疆,在外的将领总会受兵部制衡,不论别的,光粮草一项就能把将士们拿捏了。
重来一世,她没嫁入裴府,也就意味着断了与裴府的瓜葛,若裴家不对林家动歪心思,林襄亦不想横生枝节。
她意外撞见裴府私囤兵器一事不凑巧裴峥也在现场,裴峥姓裴,是裴家人,这个把柄既是她拿捏裴府的,亦是裴府反过来拿捏林府的。
保险起见,她想探探裴峥口风。
路间青石被雨水洗刷掉泥土,露出本有青色,雨声莫名让人心静而又安宁。
林襄闻声知意。
隔着淅沥雨声,她状似在赏雨:“我一闺阁绣花姑娘,自是没见识,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关心,两耳不闻窗外事,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她声音轻缓,接着天真烂漫地笑了笑:“我是说那日裴府园林中突然蹿出许多野猫,多谢你从那野猫爪中帮我把香囊找回来呀。”
从裴峥的视线看过去,能看到林襄大半个侧脸,由于身高差的缘由,她小巧的下巴显得略尖,清泉般的眸子忽闪着,波光粼粼。
裴峥莫名联想到苍西郡特有的一种红毛小狐狸。
他直了直身子,撇开目光:“林姑娘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中秋之夜,承蒙酒水款待,还未当面致谢,我们又扯平了。”
扯平了?
提起这事就来气,她不仅吐了个好歹,还吓了个好歹。
林襄心道:“你来无影去无踪,拿林府当走城门呢?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招呼都不打一声,谁与你个瘟神扯平!”
她不愿搭理他了,把头撇向一侧,看雨打银杏听风雨。
“姑娘——”
春桃给齐明带完路匆忙跑回来了,偌大个眼珠子硬是没看见姑娘去哪了。
她在方才躲藏的银杏树下寻了一会,这才瞧见姑娘半截身子——林襄被裴峥用伞遮得严严实实。
“姑娘——”
春桃“啪叽啪叽”踩着雨水,向长廊方向跑去。
这时,在三清殿找完一圈未果的裴远正提步往外走,听到了春桃的声音。
裴远心中苦闷,想挽回林襄,却数次登门被拒,他心中的确有一个忘不掉的姑娘,可那姑娘一年前已嫁入王府。
从陈芷瑶嫁入王府那一刻起,他就绝了念想,他知道此生与陈芷瑶再也无缘。
他不明白为什么林襄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坚决与他退婚,他什么都没做,他不过写了几封寄情于纸的书信而已。
林襄一直没出门,他见不到林襄,遂暗中派人监视林襄动向,正逢今日休沐,他听小厮来报,说是林襄出门乘轿往京郊太清观的方向去了。
于是急急追来太清观。
“阿襄!”裴远疾步近前。
林襄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后脊便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