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战斗的终曲

    “真是麻烦……”

    在黑暗的背景下几乎看不见的暗色剑气扫向了裹在黑袍中的老者，却在即将命中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偏转开来，从旁边擦了过去。

    自称为“命运代行者”的索瓦伦佩拉通过法则在自己身上附着了“不会被命中”的“命运”，因而打向他的攻击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落空——除非同样是涉及到法则的攻击。

    “……雷鸣突刺。”

    沉重的大剑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后指向了目标，西林斯整个身体忽然毫无征兆地消失。锐利的剑尖不知何时已经顶在了老精灵的后心处，发出了仿佛金属相击一般的响亮撞击声。

    被击中的索瓦伦佩拉顺着力道向后飞了出去，几十道充斥着不祥气息的紫红色线条立刻将西林斯周边的空间封锁，不过随即一把黑色的大镰就将所有的线条以及其中那个已经虚幻起来的身影一起切断。无视掉在身后重新凝聚起来的黑影，金发女孩闪动着红色的光翼继续冲向面前的目标，挥舞的镰刀差点砍到老精灵的头发，却最终还是擦着兜帽的边缘挥了过去。

    ——再这么打下去的话，就真的是没完没了了……

    从阴影状态复原的魔王陛下抬起了手中的大剑，对准了混战中的二人。

    “这种情况的话……”

    发着白色微光，仿佛水晶一般的魔力凝结体从剑尖爆射而出，拳头大小的晶体从各色丝线中的缝隙中穿了过去，在玛利亚与索瓦伦佩拉中间爆发开来，强烈的白色闪光一瞬间充斥了整片空间。

    ——没错，这是一发传说强者灌输了大量魔力的、直接默发放出的、视觉效果极为酷炫的……闪光术。

    无论实力达到多高的程度，智慧生命都难免首先于自己的生命形式。即使能够代替视觉的方式有很多，但当眼睛骤然受到强光刺激时，暂时的失明已经意识上的恍惚都是没办法的事——所以事实上“太阳拳”啊“音爆弹”啊什么的的都是战斗中很实用的技巧。

    交战中的二人没能注意到刻意压抑了魔法波动的晶体，所以在足以把普通人的视网膜直接闪坏的强光之后二人都闭着眼停在了原地，索瓦伦佩拉都本能地撑开了护盾——唯独西林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尽管作者、读者甚至魔王大人本人都常常忘了这一点，但是——西林斯的的确确早就已经死了，作为一个幽灵别说眼睛了就连身体都没有，“闪到狗眼”这种高难度动作他还真学不来……

    时间很短，但也足够了。

    西林斯从后面一把抱住了玛利亚，同时放出魔气将二人紧紧地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黑色巨茧。缠绕在玛利亚身上的那种奇妙的力量立刻对魔气起了反应，主动迎了上去，以侵蚀性极强闻名的魔气在反而相遇的一瞬间就被消耗掉，连半分残余的气息都没留下。

    时间很短，但也足够了。

    索瓦伦佩拉刚才本能地放出了全方位的法术护盾，但那种龟壳一样的防御同样会影响自身的攻击，所以等他从恍惚中回过神之后无论做要什么都要先把法术取消。周围厚厚的魔气层则是第二个阻碍，若是将玛利亚消耗魔气的速度以及索瓦伦佩拉的攻击都计算在内的话，至少可以坚持五六秒——这已经足够在牵制住那些能量的同时把玛利亚送出去里。

    西林斯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一次那种力量虽然从玛利亚的身体中脱离了出来不再受限制，但是总量却是有限的，只要将其与玛利亚分开，她这一次的暴走也就会停止了。

    “但愿萨维兰那家伙能接住她吧……”

    几乎是在打破心像世界封锁把玛利亚送出去的同一刻，那些还在与魔气纠缠着的力量就像是炸弹一样猛然爆发，残破的黑茧从内部膨胀起来，然后像个充过头的气球一样炸得四分五裂。无人控制的魔气四散开来，在这个心像世界里留下了几道明显的伤痕。

    怀里抱着“炸弹”的西林斯几乎是打着转飞了出去，一连飞了好几十米才勉强停住。极近距离的能量爆发毫无疑问地同样对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但是他却笑了起来，因为那种通过使魔契约传递过来的阵痛已经开始消散——不过由于头盔的遮挡，并没有谁能看到这个灿烂到近乎扭曲的笑容。

    “……呼……小丫头那事儿姑且算是暂时解决了……现在是咱们两个交流三观的时间了。”

    “——来，让你看看我的心像世界。”

    ——话音落下，首先出现的，是星空。

    没有月亮，没有云彩，纯粹而静谧的夜空，以及镶嵌在夜色中的繁星。

    然后出现的是森林，环绕在四周，向着远方不断延伸的无尽的森林。

    最后出现的，是仿佛明镜一样的湖泊，二人就那么站在湖面上，就仿佛脚下踩着的东西不是水而是坚硬的寒冰。

    “这么轻易就覆盖掉了啊……看来你不管是意志还是灵魂都烂得一塌糊涂呢。”

    布满各色丝线的空间已经完全被这一片夜色所取代，接连受到打击的索瓦伦佩拉佝偻着身子，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怎么？你觉得按照‘命运’来看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呵。你靠着命运活了一辈子你也没明白它到底是什么。”西林斯扫了一眼面前的老精灵，“命运是‘您今日有血光之灾’？‘按照茶叶渣子的预示来看你要破财’？……怎么可能啊。”

    “铜币在弹出的一瞬就已经决定了哪个面会落下、射歪了的箭矢也不会无缘无故飞回靶子上。没有什么凭空出现，也没有什么凭空消失，事物各有它的规律可循。”魔王大人看着他袍子上的齿轮图案嗤笑了一声，“按理说你应该比我清楚，可事实上呢？你就活像是荒野中兽人蛮子的部落里那些神神叨叨的老巫医，整天摆弄着一些故作神秘的东西……”

    索瓦伦佩拉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法则正在动摇，之前被轻而易举覆盖掉的心像世界甚至开始溃散——也就是说，西林斯是对的。

    强者们的法则就是他们对世界的理解，若是将世界本身的规则比作白纸上的一个点，那法则就是在纸上画出的一条射线。除非你倒着画，不然无论如何都会与真理越来越近。但这东西从来没有对或错，只有符合以及不符合而已，只有一个方向的线能触及到那个点，剩下的只会越行越远。不过即使是没触及到真理的那些线条，也有远近之分。当一个比你更近的“线”出现在你面前时，就说明你的方向错了。

    ——而负责评判的，就是世界本身。强者们的话语本身就拥有着力量，当更符合世界的观点时，世界本身同样会予以承认。

    “我的心像世界的名字是‘夜空下的心镜湖’，湖面映出来的是一个人心灵最本质的样子……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吧。”

    索瓦伦佩拉条件反射地低下头看向湖面，待到因为他动作掀起的涟漪散去时，出现在湖面上的是一只浑身被黑色绒毛覆盖，没有头部的巨大蝇类。

    “无头苍蝇啊……真是浅显而又贴切的比喻呢。”

    黑袍老者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源头，愣了一下，随即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笑起来：“——那么你呢？！你这个没有心的家伙？！”

    昔日的魔王穿着狰狞的甲胄立在湖面上，湖水中映出的却是纤细到堪称脆弱的模糊黑色人影，唯一的白色来自于人影面部的面具——不，若说那是面具反而有些牵强，因为它上面连一点五官的起伏都没有，至多只能算是三角形的弧面罢了。面具上用黑色画出了两只眼的剪影，两道像是泪痕般的印子从眼角一直垂到面具边缘。不过整个人影身上最抢眼的部分还是人影胸口那个巨大而突兀，仿佛被强行切割下来一般的空洞。

    “你若是指心脏，那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已经挂了；你若是说心灵，那这是我自己切下来的。”西林斯带着金属音的语气平淡如常，“顺便一提，那玩意在被扔掉以后就变成了这片湖——听起来是不是像小姑娘们的睡前故事？”

    索瓦伦佩拉感觉自己被戏弄了，强烈的愤怒像是烈火一般涌了上来——不，火焰真的涌了上来。在他身体中积存的深渊能量趁虚而入，老精灵的身体开始在恶魔的烈焰中扭曲膨胀，头部移到了胸口，残破的虫翼从身后生长出来，最终变成了如同苍蝇一般的巨大怪物——从这方面来讲，恶魔和魔物还真是像。

    “我这算不算自己作死呢……”

    西林斯扶了扶自己的头盔，把剑举了起来。

    “……至少我该恭喜你做到了表里如一。”

    ————————————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蜈蚣甩动着快被炸烂了的头部，躲开了由魔力凝结出的青绿色鸟类。

    在西林斯几人凭空消失之后，这只似乎是暂时掉线的蜈蚣就又一次活跃了起来，被炸了一次以后学乖了的蜈蚣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靠着厚重的外壳和巨大的身躯好好地恶心了三人一把。

    ——魔法打上去基本都无效！砍上去的话甚至直接弹刀！

    无奈之下，几人只好把目标放在蜈蚣已经被炸掉甲壳的头部，但它也不会老老实实地让你打。万幸的是，周围的恶魔都像是要躲避什么一样早早的逃开了，甚至都顾不上抢夺那些涌出来的灵魂，因而至少目前为止萨维兰还有在废墟中辗转腾挪的余裕。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条裂缝。一个娇小的躯体从里面掉了出来，直接砸在大蜈蚣高抬的头部上，在弹了一下之后又从旁边落了下去。

    “——玛利亚！”眼尖的塔莉亚一眼就看出来了到底是谁落了下来，因为输出不足一直在旁边出于打酱油状态的西斯立刻跳起来在空中接住了下落的女孩，然后滑翔着落到了地面上。萨维兰则是趁着大蜈蚣被砸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的空隙将它的头部整个封在了巨大的冰块里。

    大蜈蚣摆动着头部想挣脱这恼人的束缚，萨维兰则调动起了周围的沙土和碎石，将其固定在了大蜈蚣的节肢中间牢牢地卡住，很快，这个巨大的怪物就被法术硬生生地锁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塔莉亚和萨维兰这才跑向了西斯，查看玛利亚的情况。

    之前似乎昏迷过去的女孩此刻也刚好醒了过来，玛利亚慢慢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的人辨认了一会，张开了嘴。

    “……西斯……姐姐？”

    ——西斯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玛利亚？没事吧？”萨维兰和塔莉亚也来到了玛利亚旁边。

    “唉？到底……怎么……”

    “——轰！”

    没等玛利亚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巨大的冲击声就差点把她耳膜震破。沉重的黑色盔甲像是炮弹一样以极高的速度打向了地面，正好撞在那只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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