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灵石之后,长离就退到了一侧,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头偏向了秦四喜的方向。
然后露出了极浅的笑。
就好像他自知讨了谁的开心似的。
戏梦楼里,弱水沉箫推开了窗子,赏人如观景。
我们戏梦仙都最近真是来了许多的妙人,宗剑首,那位就是你的欠债之人吧。她是什么身份,想要猜到实在是不难,之前我唤她仙君,现在想想,还真是冒昧。”
弱水沉箫略微抬眸,目光从宗佑头上的绿字儿上划过。
宗佑没说话,他的背后出现了一把剑。
“宗剑首不必担心,我没想对付她,也没想过要用她来对付你,诸神居于九天之外俯视三千世界,不是我这种区区一个小城掌事能算计的。”
风从窗外飞进来,弱水沉箫将一缕发拂到了身后。
“我只是在想,这么久了,宗剑首头上的欠债一点儿都没少,第五丹师虽然折腾得让自己狼狈不堪,到底是有进展的,宗剑首,你一点儿都不着急吗。”
收回了背后的剑,宗佑看向弱水沉箫
“弱水掌事,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十年一次的七洲大会,戏梦仙都数千年来从没去过。”
何止是没去过,男女颠倒的戏梦仙都在北洲之外都被看作是歪门邪道的妖异之地,甚至不许出身戏梦仙都的女子报考各大宗门。
那些宗门防范戏梦仙都如防要挟,不许自家的女弟子到戏梦仙都乃至于北洲,在各位宗门长辈的言谈描述里,北洲都是凶神恶煞荒蛮无礼的贫瘠之地。
戏梦仙都则是妖邪横行的不善之地。
这样的戏梦仙都,却要参加七洲大会么
宗佑默然片刻,说
“我虽是剑首,却极少过问斋中事务,你想要济度斋引荐你入”
“不只是济度斋。”弱水沉箫垂眸一笑,“我要乾元法境和济度斋共同替戏梦仙都作保,引荐我们入七洲大会。宗剑首要是能做到,我就能帮你,甚至你身后的清越仙君,还清你们的债。”
戏梦楼里安静了下来。
纱帐深处轻歌曼舞的男人们都忘了动作。
弱水沉箫看着面前的这个剑首,仿佛看着一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少年。
“宗剑首,你亏欠的到底是什么是金银财宝是高官厚禄她如今可不缺这些,若是别的,比如情,比如命如今的她也不必非要你们的。”
愿为一个神去死的人,比戏梦仙都冬日落的雪还要多。
至于会爱上一个神的人嘛,弱水沉箫语气悠悠
“她温文和气,心有大慈悲,不过偶遇我们北洲女子的些许挫折便心生不平,这样的神,她站在那儿,自有人如萤虫扑
火。”
就像现在那个在和第五鸿争锋的男子。
宗佑默然片刻
“江河不可逆,岁月不可复,恩怨都在旧时,你怎会有办法替我们还债”
在他身后悄然出现了一把剑,是青色的“七情渡”。
“宗剑首,你可真是个死脑筋。”
弱水沉箫的手一招,几个盒子缓缓飘了过来。
“戏梦仙都的灵宝多不胜数,除了能看清过往的洄梦石,还有能编织幻境的牵魂引、让人说出内心渴求的问君散、助修士凝魂魄入轮回的阴阳册、遮掩天机让修士能如凡人一般出入凡人境的断天因只要用心,我有百般手段。”
楼外,蹲在房顶的秦四喜将一枚瓜子仁儿弹起来,仰头长嘴去接,眼睛的余光正扫过了那扇开着的窗子。
“鹅。”
鹅听见四喜叫自己,叼着瓜子皮抬起头。
四喜在嚼着瓜子仁儿。
“晚上带着夕昔去吃涮肉锅子吧,她带我来了戏梦仙都这么个好地方,我得谢谢她。”
鹅用小眼睛看她,总觉得她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过戏梦仙都确实是好地方,有人送鹅好吃的。
鹅没意见。
秦四喜摸摸它的头,笑了。
打发走了宗佑,弱水沉箫又看了一眼窗外,那位神尊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宗佑说他要和清越仙君通消息,大概是答应了,秦神尊一看就是大善之人,想来不会在意我这点些微小心思要不我过两日给她送上些北洲特产,还有那只鹅,再给它一千斤灵草丸子”
在她身后,蔺无执拎着一袋灵石,慢慢摇头
“一个凡人,活了五百年,靠挖水渠建堤坝成神,你真觉得她是纯善好人她可是十七岁就敢把第五鸿扔进狼窝里的。”
弱水沉箫微微一笑“第五鸿那种人,刻薄寡情,行事自私,杀了他也算不上是坏人吧。”
那倒也是。
蔺无执将第五鸿给的灵石扔到了桌子上,又转身拿起了一本册子。
“这缉恶册上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人我那些徒弟徒孙一闲着就知道吃,快把我吃穷了。”
“最近四大宗门动作频频,也没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你”
弱水沉箫见蔺无执的手似乎呆住了,她抬脚走了过来。
“你这是看见什么穷凶极恶之辈了”
青竹道院掌院忽然轻叹了一口气“我就说,秦绿柳这个名字,我有些熟悉。”
展开的册子上,画着一张极为诡谲的人脸。
一半的脸上平平无奇,是寻常女子的相貌,另外半张脸则是红色的鬼面具,眉目斜飞,赤目墨唇,狰狞可怖,邪气森森。
“秦绿柳,半鬼半妖之身,功法不明,法宝不明,来历不明,六十三年间在中洲枯岛、西洲等地袭杀修士十九人,四宗设伏而不获。”
长长的死者名单上,有大宗门子弟,也有散修,有筑基修士,也有金丹修士。
每个都身家清白,越发显得杀他们之人是个残暴恶徒。
“纯善之人,在这缉恶册上呆了四百七十五年,价值十块上品灵石的纯善、之人。”
蔺无执捏着册子,笑着看向弱水沉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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