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人生堪爱处,当有三五垂柳旋栽,一岸依稀来载又一川夜月流光兰渚。如此一翻联想,这冰冷陵寝真非灵丘。
有道是,事生如事死。
君试觑,良良年华里,失却我们的所爱,任怀唏嘘,是何等心境,堪与平视,我记得流光之下母后绊我一指,步过红毯,时光断下,蔚然成梦,我梦见那个笑脸在清明世事中,轻轻一指推尘,他们都怀有人生之初的微笑,在这浅浅的华年中自走自步,再不用去曲意逢迎,只是笑,不笑,哭,不哭。只是幽游我心……
事已至此。华盖平行神道,若干年后,这里的风光,只会招来盗墓贼的目光。
正在沉思之中不能自拔,一双手将我扶下马车,这位奸臣贼子,此时一脸的诚笃。我这个人素以心热自诩,可能是确有真事,所以我心一热,眼角一红,又觉得可以让他死了就是一桩大事,休论搭上了谁,遂决定把自己当成是宇文述搭进去,在所不惜。
从前精皮力尽驰骛复国之事,宁知终归灰灭。一边心语云云,一边已入墓室。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但只这条求死之路也未见得可以一气呵成,墓外隐有雷动,须知,这墓室花尽大量黄白之物,是以密闭性极好,如今听来如龙隐岩泉,其外必定已是熊咆虎啸。
有人起头择机造反。就中更有前朝旧臣,大喊着靖难之词合闭了墓室之门,意许我们齐做木乃伊。墓室合壁处星微可见的缝隙中,不断有水银灌入。
我笑看宇文化及,他亦不惊,“皇上我们大可狂歌痛饮。从此晨风暮雪具是何物,毕不至于悲喜。”
他亦笑看回仿佛此事从无危及他个把安全。“月圆已经是月亏的开始。”
这话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但是他既已看出,也只能算他肯识时务。
水银铺地,明晃如镜,是以,我自其中取镜自照,果然,自富臻婉,犹饶淑质。我暗自揣想一翻,自恋情状犹甚。
问世间,何嗟及矣。又问世间,美人与名将何不许世人见白头。问完继续自照,自恋。
前哂未休,只觉得手被牵起,我看水银还未涨满墓室,大限之时未临,固,想着灰溜溜偷生一刻,也好想想从前。身子已经差不多腾云驾雾。整个动作堪称杂技我被宇文魔头,抱着升到墓底。彼时我一直稳抱酒壶,料,剧毒之下轻薄一死也是好的,但乃知时运未予,凡今天下倒霉之事一一来遭,竟也不是镜中花水中月。
素闻,人之死可谓之升天,但不知还未死人已升天是怎么个境况。
此时唯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好。一阵泥土的芬芳风量无致,砖头从室顶震摇下落,殊不知这位有心的宇文仁兄在带领我撞南墙。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话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又话说撞过了南墙可不可以回头。
宇文仁兄蹙踏了一会儿砖头,我想,他纵有滔天力气也当疲倦,偷眼瞄下,他正踏着一砖头不肯放脚。四周青绿景致怡人当头又红莲正俏,清凌一月当空华碧,遂,无端心情简宁如洗,浑忘我刚刚自杀,他杀均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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