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167

    这种破碎是彻底的，与大能战斗撕裂的空间裂缝不同，前者只能短暂的存在，会在空间的自我修复下恢复，而明黛的破灭之力，是即使恢复了，也会接着产生出新裂痕，达到更彻底的破灭。

    如今明黛能做到这一步，论杀伤力，已经是神魂强者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所以对面的天帝之影哪怕已经开始有了神魂气息，也依然挡不住明黛的一击。

    而此时，明黛真正在这条道路上的摸索，已经花费了足足五十年。

    “师妹！你突破了！”

    看到成功突破，神兵天降的明黛，大家都露出了惊喜之色，快速迎了上来。

    而明黛则一直注意着莫淮。

    哪怕莫淮隐藏得再好，明黛还是察觉到了对方乍然见到自己时所露出的错愕与……失望。

    也就是说，即使明黛本人突破了元婴，若是没有其他原因，莫淮看到的那个死亡的未来，还是会到来。

    “师妹既然突破了，那未来……”

    大家的目光也齐齐落到了莫淮身上。

    莫淮则是忽然伸手，朝着明黛释放灵力。

    “不可！”

    但是即使是莫淮的光阴之力神妙无比，也同样抵挡不住掌握了破灭大道的明黛。

    莫淮涌向明黛的灵力直接连同她周围的空间一同破灭。

    等众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明黛已经后退，瞬息间遁出了众人五十丈外。

    “纪前辈，替我拦住大家。”

    这是退开的明黛说出的第一句话。

    “师妹！你想做什么？！”看到这番举动，神色剧变，纷纷出手，这般喝问，其实他们已经明白了明黛此时想要做什么——

    她准备独自去找永生之茧。

    其实结合莫淮看到的未来，以及永生之茧各种手段都针对明黛这一点，不难看出来，完成这个任务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法、对付永生之茧最关键的核心，都在明黛身上。

    只是这里没有人能够接受，这个结果的代价是其他人都活着，唯独明黛要牺牲在此。

    在场每一个人，对于自身能力、道路若不是坚定不移，又怎么可能走到如今的元婴境界？虽然莫淮自己都说有可能是他看错，但从青阳子铆足了劲突破，明黛用了足足五十年在闭关房内突破元婴，谁又能真正忽视过这一点呢？

    “明黛，回来！”

    莫淮厉喝出声，直呼明黛的名字。

    他眼睫微动，似乎已经是想要动用时光回溯的能力，将一切倒回，但是很快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明黛从来都是他们所有人中战力第一，她自己不改变心意，即使是时光倒回，在场也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她。

    莫淮的态度，这一次斩钉截铁：“你去了真的会死。”

    “无论能否击杀永生之茧，你都会死，明白吗？”

    明黛神情一顿，随后道：“我不会死的，有未来为证。”

    “不。”莫淮一字一顿地道：“你不了解光阴大道，过去对于我们而言是确定的，但是未来却是有无数种可能的，过去永远无法决定未来。”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旁边的众人也是神情一变，之前在谈及这件事的时候，莫淮一直没有说到过这一点。

    莫淮道：“未来是会发生变化的，当一种可能变小后，那个过去就会按照另外一种可能去发展，有可能我们关于那一段过往的记忆，会和那段被抹掉的历史一样，完全忘记，也有可能，会是别人去留下那一切。”

    说到这里，莫淮看向了明黛，质问道：

    “你就这么确定，那个人就一定是你吗？”

    “和你拥有同样的气息，就一定是未来的你吗？”

    明黛被莫淮这连续两个问题问得一怔，霎时间脑中划过许多念头，其他人也跟着愣住了，随即想到了各种可能。

    那个时候明黛在荒野被大祭司认为圣女，后面大家都就先入为主的认为当年那个圣女必然就是未来的她。

    但实际上，年柱中的远古历史来源、目的暂且不论，其实只要实力真的达到斩杀仙人那一步，想要在巫族年柱那里留下她的气息，应该并不算难，只要是群内与她关系密切之人，根据她留下的法宝信物等等，都可以做到这一点……

    还有明黛幼年遇到的那轮红月，祂能够将明黛的影子分离出来，塑造成了明珠，拥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手段，换而言之，顺手再复刻她的气息，甚至伪装成与她气息相同的身份，想必也不是一件难事……

    这么一想，之前大家认为的最后一重心理保障，也不再是保障了。

    莫淮稳了稳声线：“所以，师妹你先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不错。”大家看向明黛，纷纷出言让她回来：“我们从长计议。”

    但是明黛却摇了摇头：“没有时间了，永生之茧已经突破神魂，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师兄，我就不信你看不到，应该时间再推移，死的就不止我一个了吧？”

    莫淮被一堵，随后立刻反驳：“不会，总有办法。”

    而明黛已经从他的第一反应里看出了真相。

    “不用多说，如果我必然会死，那你们必须活着。”

    明黛说罢，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而后转身离去，只给在场所有人留下了一个决绝的背影。

    如此干净利落，简单果决，不是明黛的觉悟真如同圣人一般了。

    而是明黛用来权衡、思考的时间，比所有人都要长，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过了五天，对于明黛而言，却是五十年。

    所有的不安、彷徨、迟疑、恐惧……她都已经消化克服完毕，所以她也更是理性权衡得清楚，这不是择一牺牲的问题，是从种种迹象中已经能看出来，如果有击杀永生之茧的可能，关键都是在她。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她活着，大家都活着，完成任务离开这里。

    糟糕的结果，是她死了，其他人活着。

    若是拖延逃避，让永生之茧蜕变，那就是大家都要死，既然如此，她何不放手一搏？没有达到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死她一个人。

    明黛有一种冥冥的预感，眼下是她出手最佳、也是最后的时机。

    “不！”

    众人脸色剧变，看着明黛身影消失的方向，立刻想要追赶上去。

    此时纪星河带着神魂气息，尽责的挡在了众人面前。

    “让开！”宁越面沉如水，这个梦境纪星河这么听明黛话的原因大家都考究不出来，但是宁越这个最初沟通梦境之人，还是能够直接关掉梦境与现实的通道，让其回归梦境的。

    “……”纪星河只是一言不发的继续挡住了众人。

    见状，宁越二话不说，身上力量涌动，隔开了现实与梦境。

    纪星河已然知悉了宁越要做什么，只是作为梦境中人，他是阻止不了宁越这种举动的。

    但是他还是完成了明黛的托付，在自身消失之前，用最后的力量使出一个术法。

    “咫尺天涯。”

    纪星河伸手一划，空间铺展，一大段距离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下子将他们拉出了十里的距离，此法若是持续施展，还能在这距离中加设迷阵，是一道强大的控制术法，不过眼下，只能够做到基础的加长空间距离。

    随后，纪星河的身影化作烟雾消散。

    消散之前，纪星河似乎还回头望了明黛所在的方向一眼。

    剩下众人愤怒的看着这一切，只能用尽了手段加速赶路。

    ……

    悬崖边。

    永生之茧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是进入了蜕变的空档期，又仿佛是在等待着明黛的到来。

    明黛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后，就直接一跃而下。

    没有使用星河坠日，没有使用诛仙剑阵，明黛就是纯粹的，将所有的破灭之力，都凝聚在了右手食指上。

    丹田之中，元婴小人与明黛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新生不久的神魂虚影交叠于她指尖。

    对付永生之茧，关键在于它那股诡异的生命力，这些时间也已经证明了，各种复杂的术法没有太大的作用，明黛的破灭大道，也并不需要那么多复杂的变化与手法。

    万物归属，终止于破灭。

    指尖与永生之茧触碰到了一起。

    “……”

    碰撞是无声的。

    但是在空间层面，却如同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了无数圈波纹。

    明黛感受到了破碎之力覆盖了整个永生之茧，其内部的时空都碎裂成了数不清的裂缝，将其中最细微的生命力都全部破坏。

    ……能成功么？

    明黛瞳孔放大，这种情况下，无论对象是生灵还是物质，都不应该还算‘存活’。

    然而在下一刻，明黛却看到自己的手指陷入了永生之茧。

    永生之茧没有了生机之后，此时却爆发散出了无穷无尽的死意。

    它仿佛化作了流沙沼泽，开始往下拉扯着明黛，明黛立刻想要反应，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着这诡异的力量，将她一寸寸的拖入了漆黑之中。

    被最先拖入其中的右手，开始失去感知，从皮肤、到骨髓，随着继续下陷，从头到脚，明黛整个人都被拖入了漆黑的巨茧之中。

    奇特的是，除了明黛本人之外，她身上拥有独立灵性的灵契、法宝，却开始上浮。

    小白的灵契化作了一团白色光茧、不断挣扎的摇光、五行环……全部从永生之茧里浮出，掉落在一旁。

    唯独明黛落入了永生之茧中，短短的不到一息的时间，她的身躯已经被这无穷的死意磨灭、消失，只余下一点真灵，在黑暗中飘摇。

    明黛此生从未与死亡如此接近过。

    比起上一次面对天帝分身还要彻底。明黛如今之所以还剩一点真灵，是因为在方才的危急时刻，察觉到情况不对的她，立刻花费了一个逆命点开启了锁定生命。

    即使如此，无穷无尽的死亡力量，还是包裹着明黛，在汲取着她最后一丝生命。

    ……死亡力量？

    明黛飘荡在漆黑之中的真灵忽然一闪。

    她突破不了死亡大道，不就是因为真正的死亡之力难以琢磨，绝难接触到吗？

    之前明黛虽然领悟了破灭大道，但是没有完全放弃升华为死亡大道的念头，她当时心里想的是，破灭大道不一定能够击杀永生之茧，但是死亡一定可以。

    其实在当时做出这个明知道会殒命的决定时，明黛未尝没有存在那一丝希冀——自己在极小可能下，生死之间或许能够领悟到死亡大道。

    如今，或许真能实现？

    明黛不知道也无法把握自身是什么状态，只在这个时刻，全力把握着这一丝机会，去感悟、窥探死亡大道。

    然而，在尝试过程中，明黛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她本身，哪怕只残存了一点能思考的真灵，也依然是属于‘活着’的状态，与周围的死亡之力是泾渭分明的，完全相反的两种状态。

    无论她眼下再如何接近死亡力量，也终究只是无限接近，却接触不到它，真切感知不到它。

    那永生之茧呢？它死了吗？

    感受着不断流失，又因为‘锁定生命’而一直持续的生命力。

    明黛福至心灵，在这一刻忽然大彻大悟，她完全明白了为什么莫淮在自己未来中只看到了死亡。

    ‘永生’一直存在，如何能抵达‘死亡’？

    如今这种奇异的状态下，明黛与永生之茧的生命力已经融合在了一起，对方临死反击，依赖汲取她的生机而活着，所以无论是彻底击杀永生之茧，还是领悟死亡大道，明黛要‘活’，都做不到。

    不过是一赌。

    【关闭锁定生命】

    无穷的死意之中，一点□□闪烁了一下。

    随后，熄灭。

    ‘赌输了啊……那就一起死吧。’

    这是活着时明黛最后的念头。

    ……

    【击杀外魔永生之茧，任务完成！】

    【一刻之后回归，任务奖励……】

    远远看到悬崖，还未来来得及靠近，众人就在心神中接到了提示，但是大家都无暇关注后续奖励的逆命点，脑中只有明黛。

    “师妹她成功了，那……”

    众人呼吸一滞，随后，宁越扫了一眼群内，接着整个人僵在了原地，面色惨白，如遭雷击。

    “群、群……”

    众人跟着一扫，瞬间表情与宁越差不了多少——

    聊天群的成员那里，明黛不是联络不上的灰色，而是直接连她的名字都消失了。

    聊天群最上方一直不变的六，如今变成了五。

    莫淮没有说话，身影一晃，冲向悬崖，众人也反应过来，连忙赶了过去。

    如今没有了黑雾，崖底的情况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

    永生之茧破碎，躯壳残破碎裂，生机全无，只剩一片狼藉，里面也只剩一摊全是杂质的黑水流出，旁边散落着有因为主人身死而灵性大损，散落一旁的法宝。

    冲到崖底，莫淮深吸了一口气，猛然睁开双眼。

    光阴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发生回溯，莫淮的头发由白变黑，又再度由黑转白，猛然克制不住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师兄……怎么样？”

    青阳子上去扶住莫淮，想要他疗伤灵药，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其实不用问怎么样，没有看到明黛回来，就已经知道结局了。

    莫淮沉默地看着永生之茧的残渣，他方才回溯了旧时光，看到了明黛陷入了永生之茧的场景，但是他能够回溯光阴，却做不到将那个时刻的明黛带回来，他上一次能够从危险之中将明黛救下，是因为那个时候她还活着，而他无法扭转如今这已经完成的生死。

    “不……”

    顾念念伸出手，想要从永生之茧中找寻明黛一点关于明黛的残存。

    然而她的力量刚触碰到永生之茧，这些剩余的残渣也就像是最初那些幽影一样，化为了无形物质的黑雾，顷刻消散。

    “不可能，怎么会呢……”

    叶千机看着自己给明黛打造的摇光，忍不住低喃。

    他们从未想过明黛会死在这次任务中，从她当年刚入群面对整个天元宗的追杀通缉，还有到后面的问心路，遭遇天帝□□，她都一路在看似绝境的情况下闯过来了，哪怕是到了方才那种情况，大家都还期待着明黛会如之前几次那样逢凶化吉，因祸得福。

    可如今事实却摆在了所有人面前，任务奖励中没有提到明黛，聊天群内明黛名字的直接消失，更是让大家最后的希望破灭。

    “她确实是死了。”

    一片沉默中，莫淮忽然蹲下身，一边说，一边收拢着地上的东西，装着小白的灵契、摇光、五行环。

    他将小白的灵契给了顾念念，将摇光与五行环交给了叶千机：“你们好好照看，这些物品中，还有明师妹的气息。”

    两人下意识的收好，只是不解莫淮的意思，光是气息，还有什么用呢？

    宁越晦暗的眼眸中慢慢亮起一点微光：“师兄，你的意思是？”

    恰在此时，一刻时间已到，众人开始感受到时空拉扯之力，是修改器要带着他们离开这方空间了。

    莫淮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但是声音清晰的传到了大家耳中。

    “逆转生死，我们现在做不到。”

    “不代表将来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