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识琛晌午回到家,楚太太惊讶道:“小琛,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呀?”
他说:“有点累,回来偷偷懒。”
唐姨在花园剪了一把迷迭香进来,说:“自从当了秘书,总是隔三差五地加班,啧啧,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心肠软的老板。”
楚太太嘴巴一撇:“我可没有压榨你啊。”
楚识琛被逗笑了,进餐厅放下一整箱荔枝,颗颗饱满新鲜,还好家里的冰箱够大。
他装了一盘端上楼,径直钻进书房,将西装领带一脱,衬衫扣子解得露出手腕和脖颈,一身轻松地坐进高大的转椅。
楚识琛看了一遍任濛的辞职报告,内容简练、诚恳,主要是身体原因,和任濛在午餐会上的说法基本一致。
他打开电脑,临时文件夹里有一份任濛的个人资料,是这段日子陆续整理的——任濛硕士毕业,在亦思财务部工作近十五年,入职第二年升主管,第四年升为部门经理。
有翟沣为例,楚识琛忍不住深思。
任濛的辞职仅仅是身体原因?
楚识琛登入工作邮箱,项樾每周会抽调亦思的历史旧档进行核查,部门随机,他的秘书身份很好用,跟财务部要了一些资料过来。
这些都是存档,不涉及任何公司机密,在楚识琛查询的权限以内。
数据庞大琐碎,楚识琛摊开一张白纸,时间紧促,用的是旧时的速记符号。
窗外的天空变幻成灰色,一片阴暗,叫人分不清时间,楚识琛埋头几个小时,放下钢笔揉了揉太阳穴。
他查阅了任濛过手的大部分文件,涉及各部门,出错率极低,发现这十几年中,财务部总监换了五六茬,其他经理、主管、职员升升降降、来来去去,只有任濛岿然不动,就跟定海神针似的。
楚识琛还发现,凡是李藏秋拿下的项目,财务文件都有任濛的签名。
这些年李藏秋不必亲自带项目,他的爱将,前销售总监等人,就成了任濛的主要负责对象。
会不会有点太巧了?
就算这些是光明正大的工作,那任濛在背后有没有为李藏秋做过什么?
楚识琛马上查了一下任濛的薪资待遇,多年来工资和奖金完全符合职位要求,没有任何额外的福利。
假如任濛是李藏秋的得力助手,这个职位和薪资,回报未免太少。
楚识琛陷在椅中旋转半圈,正对着窗,他拿起一颗荔枝剥开,莹白果肉,饱含甘甜汁水,他吃完咬着核儿,操心地想,二十一世纪的荔枝多少钱一斤?
旧时果贩走街串巷,每两天到公馆送一次水果,按季度结算。
厨房的管事偷拿回扣,短短两年攒够了置地的钞票,娶了个外宅,要不是发妻找上门,他们一家仍被蒙在鼓里。
只是一份果子钱罢了,可见想要牟利,指缝都能搜刮到,并且积少成多不容小觑。
一户人家尚且如此,何况是一间公司。
楚识琛一边琢磨一边吃,剥了半盘红壳子,他擦擦手,又给项樾的财务部主管打了通电话,要他权限以内可以查看的所有资料,多琐碎的都不放过。
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结果比想象中顺利。
亦思的合作公司很多,除了业务方面的厂商,采办办公设施、日用品、员工福利等等,合作的公司大大小小有几十个。
楚识琛一项一项地查,熬红了眼睛,想起复华银行月底盘头寸的日子,那时法币剧烈贬值,天文数字却形同泡沫。
终于,他发现某一项支出少了近两个月的数据。
天空滚过一道闷雷,楚识琛在书房从中午关到了凌晨,他伸了个懒腰,小腿有些酸,索性挪到书柜旁的摇椅上。
毯子搭在小腹,楚识琛身躯微蜷,晃晃悠悠地睡着了。
第二天异常闷热,浓云低垂似乎挡着一场暴雨,楚识琛却没空耽搁,洗澡更衣,带着那份诊断报告出了门。
他在路上打给凌岂。
很快接通,凌岂估计没在工位上,嗓门不小地问:“你请假了吗?项先生都来了,你怎么还没到?”
楚识琛找了个借口:“今天不太舒服,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凌岂说:“没问题,什么事啊?”
楚识琛说:“你懂计算机,帮我去人事部问问,系统恢复了没有,进度怎么样了。”
凌岂在茶水间,刚萃好一杯咖啡,这时项明章捏着车钥匙走了进来。
“哦……人事部。”凌岂语速变快,“行,交给我吧,问完给你发微信。”
说完挂断,凌岂恭敬道:“项先生,泡咖啡么,我帮你?”
“不用。”项明章打开冷饮柜拿了一瓶纯净水,“刚才是楚识琛打给你?”
凌岂最近在学察言观色,看项明章表情冷淡,以为是嫌楚识琛请假了,他解释道:“嗯,楚秘书生病了。”
项明章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说:“不用去人事部问了,最快下午六点搞定。”
他说完就走了,没理会凌岂一头雾水的傻样儿。
区会展中心有一场鸡尾酒沙龙,探讨“数据增值”的问题,项明章收到邀请函,但兴趣不高,打算过去随便待一会儿。
保时捷驶出园区,项明章的车速比司机快一倍,不过还是迟了,会展中心内济济一堂,司仪正在努力把控流程。
项明章逛了一圈,开车不喝酒,两手空空倒是自在,不时有人迎上来寒暄吹捧,他轻笑应对,其实根本不清楚来者何人。
要是楚识琛陪他来,一定把名姓地位搞得一清二楚。
项明章早已察觉,楚识琛性子沉稳偏冷,绝对算不上开朗,可是擅长交际,并且喜欢做主导的一方。
这不仅是能力,更是一种潜意识的驱动,楚识琛每一次事前做的调查或许不是功课,而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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