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他穿出书斋,过了月洞门,绕过花圃,一路到了前厅。
棠墨白为他撩起门帘,李昭略略低头便进去了。
左侧的木交椅上坐着一个局促不安的女子,穿着青灰的粗布麻服,低垂着头,只看到一截白润如脂膏的细薄脖颈。
她听见门帘作响,一下子朝李昭看过来,那对眸子乌珠水晶,界限分明,亮若清泓的盯着李昭看。
料峭春风穿堂而过,李昭虚弱的轻轻咳嗽,棠墨白扶着他在堂上的太师椅上坐好。
李昭双手虚虚握拳,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脊背挺直,坐姿端庄周正。
陈叔端了茶来,李昭捧过,低头浅浅喝了一口。
他在等她开口。
果然那女子站起来,向前几步,跪倒在他面前,砰砰砰连叩了三个响头。
李昭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清和浅慢,“小娘子不必如此,此事不过举手之劳,揭过便了。”
那女子却还是低着头,迟疑着不开口。
李昭面上毫无表情,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闭着眼睛都知道他们下一句话是什么,可惜天下冤案无数,他只是一个人,更是一个病入膏肓,连自己的灭门之冤都无法申张的废人,又能帮得了几个人?
“大人,小女子有冤,望您能伸张!”
晏欢欢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石地面。
李昭声音清冷,“怕是你进错门了,我这里不是县衙。”
晏欢欢抬头,只见李昭的正低垂目光看她,与她正巧对视,她发觉他的眼底一片冷漠淡然,如同冰山霜雪,拒人千里之外。
晏欢欢强忍着心中的惧意,颤声道,“小女子之冤只有大人能帮我,求求您了…”
李昭续了一杯茶,举起茶盏,他唇色不比寻常人深红,淡粉轻浅,欺在清瓷白盏上,浅浅抿了一口,明明颜色极淡,瞧在人眼中却有莫名的艳浓。
“在下帮人一贯需要酬金,连孙县令亦不例外,你能出几个银子?”
这个女子看着穷苦,不如就此打发。
晏欢欢立马又朝他磕了几个响头,“我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报答大人的恩德。”
棠墨白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你倒是想的美…”
李昭敛眉,唇角不悦的一抿。
棠墨白摸摸鼻子,用牙截住了舌头。
“在下并不缺可做牛马之人,亦不缺奴仆。”
李昭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中药囊的穗子,未曾看一眼她,只想着快快打发了她。
晏欢欢迟疑着,低着脑袋,脸色微红,声如细蚊呐呐,“那我愿意伺候枕席…”
话未说完便听得哐当一声,李昭突然猛的一拍案,茶杯震的坠下,四下溅碎了一地。
“放肆,你若要做皮肉生意怕走错门了,此地非秦楼楚馆,不做此种买卖,陈叔送客!”
他的声音不大,声色却凛冽的如同结了一层冰霜,棠墨白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却见李昭面上白如金纸,毫无人色,陈叔大叫不好,慌忙上前扶住李昭,一面要棠墨白赶紧去叫廖和回来。
棠墨白正欲奔出,却李昭抬手叫住,他瘦削细长到指骨节节分明的苍白手指轻轻一摆,就如同有万钧之力一般让棠墨白瞬时收住脚步。
“无妨,不过一时生气罢了。”
陈叔扶着李昭哭道,“殿下千万保重自己,万事都不值得如此您生气。”
“我气她身为女子,却不懂自尊自爱,妄想出卖色相,这不是自甘堕落是甚?”
李昭指着晏欢欢,说的有气无力,轻如蝉翼,可说出来的话却重如千钧,震的晏欢欢一动不能动,羞恼的恨不能登时钻入地下。
她回过神来,撩起裙摆就往外奔出,李昭下意识让棠墨白追出去。
外面天色已经尽黑,她一个小娘子家的总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