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暗骂,你没意思找我做什么?我还要赶紧去找谷牛案的证据呢。行,你不是嫌没意思么,那我就让你更没意思,逼着你早点回去。
想到这里,我说:“那不如先找个茶馆歇歇脚,然后再作打算?”
慕良毫无形象地当街伸了个懒腰,道:“陈特使,你可知我为何偏偏请你作陪?”
“不知。”
“昨日入京以来,见到的各种大人都一模一样,脸上不露声色,口中久仰包涵,实在无趣,只有陈特使不同寻常,敢说敢做,我觉得,或许让你作陪还有些意思,没想到,你竟像个老学究一样,要带我去喝茶。”
我反驳道:“在其位谋其政,身为朝廷命官,一言一行都举足轻重,自然要多加思虑,难道密国的大人们不是如此?”
慕良嗤笑一声:“我们密国风气开放,才不会有大兴这些繁文缛节,不服气就骂,有过节就打,哪来那么多条条框框限制。”
“没有礼教律法的约束,随心而为,岂不是会乱套?”
“不会,我们密国人都耿直爽朗,是非分明,没有礼法约束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比如说——这样,别喝茶了,你找个酒馆,我们边喝边聊。”
自从那次和乐王大醉后,我一听到“酒”字都心虚,只好说:“实不相瞒,我不会喝酒。”
慕良大惊失色,比在刑仵司听到谷牛案另有隐情时惊讶多了:“不会喝酒?这世上还有不会喝酒的人?”
我略有些羞愧:“我沾酒即倒,到时陪不好三皇子,不免被朝廷责罚,还是喝茶吧,都差不多。”
“差不多?怎么可能差不多?酒,酣畅淋漓,像我们自由不羁的密国人;茶,淡而无味,像你们严肃古板的大兴人,明明差多了!”
这话听得我有些生气:“既然三皇子这样认为,那就你这个密国人喝酒,我这个大兴人喝茶吧。”
慕良大笑道:“你果然和那些大人们不同,好吧,我不喜独饮,不喝酒就不喝酒,但我也绝不会喝茶的。”
我一直绞尽脑汁想要早点打发他回驿馆,闻言又生一计:“既然我们茶酒不能兼容,那就什么也别喝了,去城头晒太阳吧。”
虽然这是我近来最喜欢的消遣,但我想其他人应该很难接受。想不到慕良竟眼睛一亮:“好好好,坐在墙头上晒着太阳,看下面人来人往,我喜欢,走吧。”
我很是无语,他不是不喜欢无趣的事吗?晒太阳还不够无趣?但话已出口,只能带着他向北城墙走去。
在墙头上,我本以为会度过一段煎熬的时光,不曾想,我竟与慕良聊得极为痛快,他说话很是有趣,给我讲了许多密国的奇人异事,以及和大兴完全不同的风俗人情,令我一时哈哈大笑一时抚掌称快,直聊得差点耽误了进宫的时辰,幸好他也略懂轻功,我们一路飞奔回驿馆,使团的人正在门口望眼欲穿。
慕良赶紧去沐浴更衣准备面圣了,我也心情愉快地回到钦臬司。
又是一整天没吃饭,我赶紧往膳厅走,路过公政堂时,正好碰到刚从里面出来的陆休。
陆休见我回来,便问:“陪三皇子转得可好?”
我同慕良聊得痛快,心情大好,也不那么生陆休的气了,便嘿嘿一笑:“没转,我带着他上北城墙晒了半天太阳——就是我常去的那里。”
陆休神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你就是这样接待一国皇子的?”
“是啊,你别说,这个三皇子还真是特立独行,他竟然也喜欢晒太阳。”
陆休沉吟一下,道:“西南地区瘴气大,密林多,想来很少能见到大京这样的艳阳天。”
“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俩聊得太投机,也无所谓在哪里了。”
“是吗?聊了些什么?”
“他给我讲密国的各种事,嘿,那边的山水地貌真是和我们大不相同,若非远隔千里,我真想去看看。哦对,还有密国人的脾气性情,也与我们大兴迥异,密国人喜欢自由不羁的生活方式,说话做事直来直去,不会像我们一样考虑这个考虑那个,小心谨慎。所以他说我们想法多,规矩多,活得太累,自己给自己上了枷锁。”话头一起,我忍不住又像往常一样,对着陆休滔滔不绝起来。
陆休扫了我一眼:“那你觉得呢?”
“我……”我有些犹豫,“我自然知道他以偏概全,矫枉过正,可心中又忍不住认同他的观点。比如徐兰芽案中,袁相临走前对我们和翟大人说的那番话,若没有你为我分析,我一定想不了那么多。可是为何要如此呢?袁相直接说翟大人做错了,但我们还是应该敬重翟大人,不行吗?我定会照办,有话直说多好,何必拐那么多弯弯绕绕?”
说话间,我们已走到膳厅,今晚是狮子头和蓝田瓜,我食欲大开,转瞬间就将刚才的话题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