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饮马头疼道:“哎,祸不单行啊,本来因为谷牛案被这些蛮子揪住不放就已经够麻烦了,结果今天一早,库其使团又出事了,他们的一个使臣受了重伤,送到正林堂救治。你们想,若有使臣死在我大兴境内,那可就有大麻烦了,这不,王大人也在里面呢。”
还有这等事?我和陆休都是一惊,追问道:“这个使臣是如何受伤的?”
“脖子上挨了一刀,明显是下得死手,亏他命大,才留住一口气,希望能救得回来。”
“使团自行在城外驻扎,没有外人可以进去,是谁干的?”
“不知道,只能等着他醒来后再问了。”
我们不约而同叹口气,谷牛案还未了结,又来了这么一出,真是麻烦。
“谷牛醒了吗?”我问道。
“没有,听大夫说,他发烧了一整夜。”姜饮马忽然气得一握拳,“那些西南蛮子,着实可恨,明明只是一起普通的械斗也揪着不放!若昨日进了城,便不会有今天这诸多事端!”
陆休笑笑:“密国和亲本就并非诚意十足,借此大做文章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略有些惊讶,陆休平日说话做事极为谨慎,只待阿妙不同,没想到和姜饮马也能直接说出密国和亲没有诚意这样的话,看来,他们二人的关系还挺亲近。
不过想想也是,作为中军总参使,姜饮马负责保卫京城安宁,可京城这么大,达官贵人这么多,难免会遇到很多奇怪的、棘手的案子,陆休肯定帮过他不少忙,比如上次抓怪兽,姜饮马无能为力的时候,就是向陆休求助。想来对于陆休的仗义相助,姜饮马也很感激,会时不时请客喝酒,所以二人相熟也不奇怪。
姜饮马举起茶杯,像喝酒一般一饮而尽,道:“我就知道你看得出来,密国确实没有什么和亲的诚意,可人家使团礼数周全,道理充分,我们也没法做什么。昨日,沈大人都亲自去了城外,与密国那个三皇子慕良谈了半天,却还是说不通。”
沈大人就是制礼司执令沈青玉,负责礼乐邦交,最讲一个‘礼’字,没想到连他都没劝成。
“看来密国三皇子是个巧舌如簧之人。”
“正是,昨日我听完慕良慷慨陈词,就已经晕得找不着北了。我是军旅粗人,最不喜欢和卖弄口舌的人打交道。”
我忍不住插话:“姜大人统率中军,负责的是京城及各地安防,这种事为何需要出面?”
姜饮马苦笑道:“陈特使,那你说,全大兴任何事,哪件不与安防有关?”
“这——”我无话可说,已然明白了姜饮马的意思,并不是说桩桩件件所有事都真的与安防有关,而是说,有事发生时,总是与他脱不开干系。朝中做官,看着风光尊荣,可背后的难处又有几人能知?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叹息一声:“真是太麻烦了。”
“这就算麻烦了?”姜饮马脸上的苦笑更浓,“还有更麻烦的呢。人人都以为中军是个好差事,不用像外军一样上战场浴血杀敌,也不用像内军一样受天子拘束,却还属于军旅辖制,真是躺着挣军功。京里的皇亲国戚给我塞进来多少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口口声声来锻炼,其实还不是为了有些军功将来好升官?对他们,我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说我治军不严,有了这帮祸害,我如何治军?军法总不能只给平民出身的人用吧?”
姜饮马越说越气,又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我忽然想到在追捕劳槐时,发现半夜时分城门竟无人把守,中军之松懈可见一斑。
我不由得也气道:“京中安防何等重要,怎么倒成为升官晋级的台阶?真该让这些老爷少爷们上战场磨炼磨炼,去去他们的功利之心和闲散之气!”
陆休低头喝茶,安静地听着我俩一起骂人出气。
想不到姜饮马身为堂堂中军总参使,说话也如此直率,到底是军旅中人,性情直爽。当然,他应该还是看陆休的面子,才对我没有什么戒心。
我们正闲聊着,一个刑仵司打扮的人跑来,向着我们三人施礼道:“翟大人要开堂审理谷牛一案,按规矩,需三位大人出庭作证,请三位大人走一趟。”
“现在?”姜饮马皱眉问道。
“是。”
“谷牛这么快就醒了?”
“回大人,谷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