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
仿佛天地之地,她孑然一身,唯有船头波月,宛如一双冷眼,在她脚下泠泠和她相望。
但即便如此,从前的事,熙儿的梦,她也不愿他们记起。
就这样,那男人记不得了,熙儿也记不得了,这一辈子,彼此安好,便就够了。
……
平阳王叛军的北上之路虽被阻挡,一时却也不敢再与河西军正面交战,退出数百里地,驻扎了下来。
谢长庚亦未继续穷追猛打,暂时安营不动。
这日,他与将领议完事,独坐帐中,视线落在面前的一封秘信之上。
信发自上京。除了告诉他,刘后对他罔顾上意,擅自发兵蒲城之事很是不满之外,还转告了他另外一件事。
平阳王和鲁王叛乱之初,有人曾密报刘后,称此前有逆王使者曾出入长沙国,疑暗地私通,参与作乱。但齐王很快出面,力保长沙国的清白,刘后方作罢,不予追究。
军医入内,见节度使看着手中的信,脸色阴沉,小心翼翼地道:“大人,该换药了。”
谢长庚慢慢地收了信,解开衣裳。
军医俯身而就,替他换药。剥下一片纱布之时,不小心扯下了一片粘连在上头的皮肉。
血流了出来。
军医吓了一跳,忙赔罪:“大人勿怪!小人技艺不精,翁主若在,大人的伤,想必也能好得快些。”
谢长庚皱眉,命他快些。
军医忙加快动作,这时,帐外传来通报声,说梁团带人归营。
谢长庚目光微动,叫他入帐。
梁团入内,行礼后,站在一旁,禀了慕扶兰一行人的去向,说不日应当能到长沙国了。
谢长庚一言不发。
梁团见他不说话,看了眼刚除下的染血纱布,想了起来。
“翁主知大人负伤……”
他顿了一顿。
“……甚是关切,叫我转告大人,天气渐热,请大人百忙之余,务必记得及时换药。”
他取出方子,呈了上去。
“翁主留了这方子,说有去腐生肌之效,能助大人养伤。”
军医喜出望外,“极好!我这就照方……”
“出去!”
谢长庚忽道。
两人一怔,对望了一眼,不敢再说话,依言退了出去。
大帐之中,剩下谢长庚一人。
他拿起了方子,盯着上头的娟秀字迹,神色僵硬,慢慢地,紧闭的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真当是他前世欠她了。
娶慕氏女,从他去往长沙国见她的第一面起,他便一再地退让。
连他自己亦是不敢相信,直到今日,为了一个妇人,他竟做到了如此的地步。
她还给他的,就是这么一张薄薄的方子。
他慢慢地捏拳,将那张写着方子的纸,一点一点地揉在掌心之中,直到揉成一团,掷在了脚下。
……
半个月后,谢长庚应刘后的急召,抵达了上京。
这是时隔一年之后,他再度入京。
上京宫依然雄壮而巍峨,然而朝廷,却再不是从前的那个朝廷了。
满朝官员,这些天来,被一个接一个的消息,震得六神无主。
先是平阳王鲁王作乱,各地告急战报,雪片般不断飞来,好不容易获悉平阳王叛军被河西军队阻在了蒲城,南线暂时平安,还没来得及松出一口气,紧接着,又传来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
被派去协从齐王抵挡鲁王叛军的刘后侄儿,平威将军刘扈,无意得知,齐王竟是唆使平阳王和鲁王此次作乱的幕后之人。他前些时候主动请缨,领兵去往东线抵挡鲁王叛军的举动,不过只是障眼法而已。刘扈大惊,当时出逃不成,被齐王的手下抓住,扣作了人质。
谁也没有想到,德高望重,一向被推为宗室之首、忠臣典范的齐王,竟也怀了异心,行大逆不道之事。
仿佛撑着半个朝廷的大柱一夕之间,轰然倒塌,整个朝廷炸开了锅。
这还不算,紧接着,又不断传来汝南王、赵王等藩王也相继跟着齐王起事,发檄文讨伐刘后专权,称要光复皇室的消息。
文武百官仿佛无头苍蝇,惶恐不安,得知谢长庚今日抵京,要入宫觐见刘后,全都等在宫门之外,一看到他现身,仿佛见到了主心骨,涌了上去,争相向他见礼。有人叱骂齐王道貌岸然吃吃里扒外,有人恭维谢长庚为朝廷立下的丰功伟绩。
这一刻,这些围着他的官员们,再没有谁记起他曾经被人诟病的出身了。
河西节度使谢长庚,俨然成了这个摇摇欲坠的朝廷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谢长庚面容严肃,目光平视着前方,脚步没有停顿,穿过围着自己的一众官员,径直入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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