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除夕夜的时候,堂哥堂姐和叔叔们都来我家,大人们聚在一张桌子上,打麻将投色子。小孩则和婶婶堂哥姐们一起打扑克,抽王八。
那时,因为奶奶刚去世没几个月,是不能放烟花爆竹的,只有亲人去世三年过后,才可以重燃烟花。
天天太小,她不知道这个事,不小心扔了一个小的响炮,爷爷听到声音就起来,他问着是谁放鞭炮,天天吓坏了,说是她。
爷爷一看,也没怎么生气,就对着我妈和婶婶说,小孩子小不懂事,大人也不知道说吗!
然后他把天天拉过去给她糖,说,天天,除夕夜去世的人要来看家的,我们前面烧了纸火冥币都是给他们的过年钱,你说你奶奶来收钱,被你的鞭炮打到腿了怎么办。
天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爷爷就笑着给她压岁钱。
现在想想,天天应该是唯一一个,不管是亲孙子还是外孙,里面最受宠的唯一一个女孩。
虽然在她很小的时候,几个月大那会,我抱着她去看爷爷,爷爷总顾着和其他孙子聊天,奶奶也不怎么看她。人多吵闹,天天就爱哭,她一哭,爷爷就说,你把天天放到那个凳子上,不理她就不哭了。那是个躺椅,两边围住了,天天掉不下来,她只有磨蹭着往前溜,小脚丫一伸,前面是悬空的,就不敢往前挪,只哇哇大哭。
我小时很喜欢天天,她长得很乖,白白的皮肤,大眼珠,黄黄的软软的卷发,穿着妈妈给她自己缝的黑色的小棉衣,总要人抱着,村里人都叫她洋娃娃,因为实在太可人了。
而我越是喜爱她就越是忍不住要逗她,把她逗的生气了,她就会下嘴唇拉直,上嘴唇缩一起像个三角形,然后刷的一声哭出来,可爱极了。
她一哭,我就哄她,一边哄,一边又忍不住笑,逗她。那时,只要她一摆出那个三角形的嘴唇,眼泪就大颗大颗留下来,不过,她太容易哄好了,我一边看着她哭一边笑着说,姐姐错了,姐姐不逗天天了,天天不哭,不哭带你去玩。她就像个定时开关一样,眼泪说走就走,一下子哭声就停了。
还有一次,天上下雨了,雨过之后,院子里还有些雨水,阿北抱着天天在院里转,妈妈坐在台阶上,天天看着院子里的水一股股的往出水口流去,那时她才刚刚咿咿呀呀的会说不太清楚的话语,就问妈妈这怎么回事,妈妈说这是雨,要流走了。天天就扶着墙蹲在那,拿手挡着雨,急得哇哇乱叫,阿北问,怎么了啊小天天,她就挥着小小的手说,不要走,雨不要走,一起玩。
不过那时去看爷爷,把她放在那个躺椅上,她不那样撅着嘴哭,只是看着我,她太小,屋子里其他人她都认不到,就只是盯着我,嚎啕大声的哭,爷爷就说,别抱她,别理她,等下知道没用就不哭了。
我等上半分钟,看她滋溜着往前滑,就赶紧过去抱住她,心里难受极了。
我抱住之后,天天就用力抱住我,哭个不停,我带她出来,她就慢慢的好了。
后来,天天一两岁时,爷爷突然喜欢了这个女孙,他也时常逗逗天天,不许其他人欺负天天,就连平时最受宠的弟弟,在天天面前都差一截。
后来奶奶去世的时候,天天才八岁,下葬那一天,她抱着我哭,我说天天,别哭了,你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她就流着眼泪说,奶奶再也见不到了。
她虽然不懂,可也哭的厉害,过了一个多月就是她的生日,她也不像以前一样缠着妈妈给她买蛋糕。
可是在她过完农历九月三十的生日后,没多久,爷爷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