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照片,一张是她老丈母的,一张是他一家人的照片。当然,还有身份证。他要用这三样东西证明他就是宏森公司的合法继承人。
说实在话,文杰的家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只听父亲说过一点,当年,文杰的女儿在外地打工的时候,和一个厂里的工友潘万好上了,文杰坚决不同意女儿远嫁,潘万便和文杰的女儿私奔了,临走还放出话,永远不会认文杰这个爹了。文杰死了,办丧事的时候他也没有露过面。
如今,企业走上了正轨,潘万找上门来,说出了他可能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心愿。
这几年,我给文杰的妻子也就是潘万的老丈母的钱已经足够她养老和养病了,死亡赔偿金也一分不少地打给了她,而且,今后只要她有什么要求,我会尽我一切努力帮助他们。但我几乎忘记了文杰有女儿女婿,正如文杰自己几乎也忘记了。
我得认,这在我心里也是早有心里准备的。潘万眼神透露出一种志在必得的信心。
算好账,交权,这是我乐意的,我的人生很累,想轻松一下,巴不得哪个来接手。
但这个人绝对不应该是潘万,这个貌似精明实则愚蠢的年轻人。
我不会直接和潘万对宏森公司的所有权发生争执,这是没有意义的,何况,一旦争执起来,即使我有一万个理,也是输。
我打了个电话,派车将公司的法律顾问接来了。
王律师来了,带来了我接手后公司的全套资料,部分资料是会计送来的。
我让王律师接待潘万。我出门来了,倚在栏杆上,我宁愿去欣赏菌子家里晃动的窗帘,都不想面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
一个小时以后,潘万怏怏地出门了,怯生生地对我说:陈哥,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这是我预料得到的态度,没等我和颜悦色地开口,潘万继续说道:这次我既然来了,就不想走了,我要进宏森公司工作,至少要当一个副总。
我耐着性子问他:你什么文化程度?
潘万说: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学生,但是我什么都做过,工地糊过墙,厂里焊过电子管,现在承包了个鱼塘养鱼。副总我是做得下来的,我负责采购那块就是了,谁都懂。至于技术和工程,就你负责了。
潘万的梦显然还没有醒。
我笑笑,轻轻地对潘万道:面试不合格,你可以走了。
潘万显然非常恼怒地说:别以为找个律师,给我吧啦吧啦一阵,听也听不懂,就能唬住我。老子不是吓大的,宏森公司是我家的,面试个卵,老子要上法院告你。
律师出来了,拿着摄像机,将这一切拍了下来。
潘万咬牙切齿地说:你们狼狈为奸,费尽心思霸占我家的财产,我必须要告,要让你身败名裂。
王律师对潘万说:我陪你去法院,法院是个讲理的地方,不过后果自负。
潘万愣住了,一跺脚,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潘万又回来了,浑身被雨淋得浇湿,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说:陈哥,我就是来打工的,你随便安一个岗位就行了。
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心里一阵悲凉,但是,我也不是不懂,宏森公司绝对不可能留下潘万,此时心不硬,后患无穷。
出于道义,我拿出了五万元钱交给潘万,当着王律师的面说:你还是回去养鱼,这一万就给你,算是我给表妹的心意。如果不走,一分不给,悉听尊便!
潘万给王律师打了张条子,拿着五万元走了,但是一声感谢都没有,想必心里还通泰不了。
我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高兴。
听说,潘万去了天嘉公司大闹了一场,被打了一顿,还被警察关了几天。
出来后,潘万索性不走了,拿五万元在古锦县城盘了个“经典川厨”店面,麻利地当起了老板。有时路过,看见他忙碌的身影,心下稍安,也吩咐公司员工凡是到县城办事,都去照顾一下,凭票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