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锦县木业分公司的厂房建好了,木材开始远远源源不断地运了进来,加工制造好的木地板、胶合板、压末板又一车车的运了出去。木业公司生意红火,解决了当地大量的就业问题,带动了上下游产业链,在木业公司附近形成了一条步行街,有建材、工具维修和小吃、百货等各种铺面。也有比较时兴的卡拉OK厅,一到夜里,一个美女拿着麦克风形状的霓虹灯就开始闪烁。
虽然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些厂房和步行街的设计、构造,所用的材料,包括修建过程中与各种人打交道的全过程,但我们的使命就是建设,而这一切自从建好,就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们甚至来不及在木业公司里喝一口水,就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个工地。
我们做过的工程都与森工有关,那些由我们父辈含辛茹苦建成的森工设施,现在在古锦各地逐渐地被清除,代之以现代新型的建筑。比如原来古锦河需要用来行漂,桥只能是吊桥,否则桥墩会被漂木撞坏。现在陆运代替了水运,吊桥就需要改建成能行车的钢筋水泥大桥。同时也需要拆除公路边的河道里原来用来拦漂和引漂的设施,进一步拓宽、加固道路,为陆运创造条件。一连串运木头的货车,带着滚滚尘土,成为这条路上的标志。靠山吃山,木头,仍然是山区财政的主要收入来源,但是随着山上木材越来越少,木头财政也有难以为继的那一天。听说有一个县的木头砍光了,当年,不仅森工无米下锅,连地方教师、公安的工资都被拖欠了半年之久。
在拆除森工设施的过程中,在一个一个工地施工中,我才发现自己的确文化低了,许多技术不是眼见会,想当然依葫芦画瓢是不行的,而需要扎实的基础知识。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与这个时代脱节了,很明显的就是很多知识,我似乎懂一点,但完全达不到应用的地步,不懂的太多了,在读书期间学习到的那万金油似的基础知识,已经不能让我在工作和生活中游刃有余、得心应手了。
难道我只有一辈子做仗笨活路的命运?我要学习一种技术,技多不压身嘛,而此时,我能做的只有学习驾驶技术。
那是一个短平快的项目,有着显而易见的好处。而当驾驶员,是那个时代男孩子们的梦想,喇叭一响,黄金万两,男子汉自当如此自信。那戴着油腻腻的白手套的双手握住方向盘的动作是最潇洒的姿势,那不停鸣响的“滴滴滴哒哒哒”的汽车喇叭声是这时代最能激动人心的音乐。
文杰知道了我的心思,虽有不舍,却还是决定支持我,拿出2000元让我去学习驾照。那时考驾驶证只有笔试和路考,只要一次就可以完成领证的。
我拿着钱到了成都,准备找一间驾校学习。还没找到,突然想起花花在成都读大学,怎么也应该去看看她。
我原来一直认为花花不缺钱,她写的信里全是积极乐观的一面,不是参加学生会,就是参加学校的舞蹈队,还有那高大的钟楼,藏书丰富的图书楼,樱花树下的石桌凳……那是我羡慕的大学生生活啊,这辈子也不可能进大学去读书了。
到了四川大学,我找到了在图书馆里读书的花花。
将近一年没见到花花了,现在一看,差点不认识了。花花穿着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衣,相比其他同学的运动服和牛仔服,她的衣服土得不能再土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花花一伸手,手背上的青筋毕露,没什么血色的手掌薄得像一张纸。我握住她的手,瘦小得像一根竹竿,然后飞快地滑了出去。
花花的一个要好的同学得知我是花花的弟弟,趁花花去还书的空挡,悄悄地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花花在大学里是怎么生活的?
第一学期,父亲在给她寄钱,也有古锦县教育局的奖励金,还算不错,结果在一学期之后花花就给父亲说,不需要了再给她寄生活费了,石基叔叔在给她生活费。父亲便停止了寄钱。她给石基叔叔说是父亲在给她寄钱。
花花是全班现在唯一没有生活费来源的学生,申请了勤工俭学岗位。花花平日里吃饭舍不得买菜,吃肉更是难得,买一包咸菜能吃好几顿。花花的自尊心极强,不会给任何人说她的处境,也拒绝同寝室同学的资助。
我不知道花花出于什么心理不要父亲和石基寄钱,并为之不惜撒谎,但这简直就是虐待自己,同时也将置我家于不义,而我这个弟弟,就是最大的笨蛋了,我早该来看她的。
我吼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花花说:你挣钱还是不容易,何况家里还有侯娟呢。我这是自立自强。
我说:你是我家,不,是古锦县好容易考出来的第一个硬上本科线的学生,是大家的骄傲。你是我的姐姐,我支持你上学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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