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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连忙又道:“那个什么蒋夫人,脾气好是火爆,蒋大人在外面丢了大脸,也是火冒三丈,二人打了起来,蒋大人却竟然很是吃亏,打不过蒋夫人……蒋夫人打了丈夫,还彪悍地找儿子评理,在蒋公子那儿可是闹腾到深夜呢!”
“哦?蒋公子那一副草包样,居然也能‘闹腾’到深夜?”
宋尔雅举着白玉杯,宽大华丽的纱裙繁复异常,晃晃荡荡,挤着媚眼调侃莲华。
莲华听出言外之意,红了脸,气急地喊了声“小姐!”
月光照耀之下,宋尔雅双腮微红。宋温文用于她一样黑亮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几月未见,这丫头竟又变美了。若说十五岁的她是含苞待放,那么十六岁的她,竟是开始热烈地盛放。
他唇角微动,不温不凉地帮着莲华揶揄自己的妹妹:“妹妹便作十个放心,哥哥在这里替你打包票,瑞王殿下他决计不是草包。”
这回便轮到宋尔雅尴尬得红了脸,啐道:“宋温文,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当心我告诉你的何大小姐!”
“我的好瑞王妃也知道害羞了。罢了、罢了……我不说就是了。”平津侯府世子爷鲜少展现出他这样的一面,一反常态地调皮起来。
宋尔雅捕捉到这样和煦的气氛,抬眼一望,月亮正圆……昨日父亲秘密从宫中回来,告知她皇上近日便会赐婚。心中五味,与何人说?
今日如此快活惬意,下次月圆之时,她又会如何?
她微晃了一下,背过脸去,掉下两颗热泪,不让他们三人看到。
宋温文却仍是眼尖地发现了妹妹眼角的晶莹。他恬然一笑,举杯而祝:“妹妹,为兄敬你一杯。”今后,我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你且放手去搏。
眼中,是深如江河一样的疼爱。
四目相触。所谓骨肉情深……兴许便是因为两人太过了解彼此,才不用伪装。
此刻,宋温文不是世人眼里温文尔雅的佳公子,宋尔雅亦不是艳冠京城的名千金。
他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却甘愿为她放下身段去做那“小人”;她也必将协他一同,守卫宋家,守卫宋家的尊严。
只是彼此的兄妹而已,血溶于水的兄妹。
……
过了几日是十月十五,这日,难得的秋高气爽,天朗气清。
平津侯府的偏门处,立着一位纤弱身材的女子。她发髻梳的是女眷模样,却未带任何随行。
她四顾无人,从偏门入了平津侯府。
锦绣正领着两个丫鬟在外面忙着,为宋尔雅切那最新时令的瓜果。莲华从外面跟刚回来,她匆匆推开门,在宋尔雅耳边耳语了几句。
宋尔雅听罢眸间有些诧异,却仍然挥了挥手,“让她进来。”
莲华便去回了人。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女子出现在宋尔雅座下。
“民妇拜见宋小姐。”
宋尔雅颔首,“起来罢,玉禾姑娘不用客气。”便叫莲华看坐。
锦绣正端了新鲜的果盘进来,正听到“玉禾”二字,见堂下坐着位女子,便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只见她眉目还算秀丽,骨骼清瘦无比。如今却又小腹微隆,浑身有几分不协调。一切秀美之处,全凭着她这双传神的眼。
若不是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很少有人会拥有这样的眼。沉静而温顺,却总觉得蕴藏着太多太深的东西。
玉禾告了坐,只是安安分分地作坐着,不喝茶水,也不说话。宋尔雅似乎很是习惯,主动问她:“在蒋府里可还习惯?”
玉禾规规矩矩地答:“回宋大小姐的话,夫人虽然很是生气,但究竟是将我留下了。”
虽然没说谢字,但玉禾知道,是面前此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宋尔雅心里想,这女子倒是有几分骨气。便颔首:“很好。接下来有何打算?”
玉禾便沉默了,手中绞着帕子的样子被尽收眼底。
宋尔雅见她这样,也不催促她。只是用手捻着切好的果品,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着。
吃下两瓣橘,玉禾终于答话了,她温良纯顺地笑笑:“蒋家对我有恩,我要留下来报恩。”
锦绣还留在堂内,站在宋尔雅身旁伺候着茶水,听到这话,只觉得一股寒意窜上心头。
玉禾见宋尔雅不问话,便也不再说话。她只是安静地、定定望着人传绝代佳人的宋尔雅,知道对方也在研判着她。
她还清楚记得,前几日,正是这个女子在废弃的茅屋之中找到了饥寒交迫的她。
她记得,坐在高堂上的这个女子,将一盒贵重无比的胭脂狠狠摔在自己跟前,神色漠然地告诉她:“同样是上好的胭脂,装在宫廷匠师以沉香木雕制的古匣里,便越发价值连城;但倘若随意扔在铁盒里,便只有贱如摊贩货色。”
她如醍醐灌顶一般觉悟。她,要做宝匣里的胭脂,她要努力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她要让蒋家这些人,全部还债!
她要让人知道,她的真心,也不是可以随意践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