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哟,亲爱的大哥,你醒了?”这人语调里满是阴阳怪气,胜男认得,这便是周家二少爷。
梁绍禹直视着来人,扬起自信满满的眉。
“哟,不能说话啊?哎呀呀,真是可惜了一个风流倜傥的大帅哥,以后可只能用眼和女人调情了!”周绍勋似笑非笑地将梁绍禹从头到脚打量着:“哎呀,怎么了这是?见你的亲弟弟来了,也不起来欢迎一下,莫非是……瘫了?”
最后两个字,周绍勋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如爆炸弹,像砸石头,轰隆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在梁绍禹的心上。
胜男猛地站起身,严严实实地挥起胳膊挡在床前:“喂,你语文没学好吗?那是暂时性的行动障碍。床上的是你的大哥!”
周绍勋一听大哥,似乎浑身一机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我大哥。”
周绍勋看不到梁绍禹的表情,只得打量着床尾的那包茶色的液体,一脸嫌弃地皱皱鼻子:“哎呀,大哥,怎么用这个啊?真的废了吗?”
“啪!”
胜男气得给了周绍勋一个嘴巴。
周绍勋摸一把嘴角:“他就是为讨好你而去求他死都不认的亲爸吗?你也没有多漂亮啊,”周绍勋拍拍脑袋:“不过,或许他早就想回这个家却没有机会,拿你当挡箭牌呢,哈哈哈!”
胜男心里咯噔一下。
“出去!”胜男拎起这位二公子的胳膊就往外拖。
“喂,力气不小啊,我喜欢,我哥哥现在瘫了,你跟我怎么样?”周二少笑问。
“住口!”胜男使出全力,周二少亦稍微掌控着力道。
“大哥,别以为爸真的疼你?他不过是想找个优秀的继承人,我才是他最疼的儿子!我告诉你,爸故意让你公司的股票价格大跌,你的广告公司和公关公司马上就要被彻底吞掉了!你辛苦十年的事业马上就毁了!”
“给我出去!”
胜男一脚将周绍勋踢出病房门,关上门,只见梁绍禹痛苦地双目紧闭,胸前一起一伏。连在他胸前的仪器已发出滴滴滴的警报。
胜男急忙按一下床头的按钮,直到一帮医生护士涌进来,她站在原地,身子慢慢地向着沙发滑下去。
待医生们再度离去,梁绍禹整个人再度昏睡过去,然后,她抱着那只正狠狠插入针管的冰凉的手,捧在手心里努力温暖着,却怎么也暖不热。
胜男先是用手心,再用自己的唇,努力地暖着梁绍禹的手,连自己的手机响了都没有听到。直到第三次响过之后,一条短信震撼了她的灵魂,是家琪发来的,家琪说:如果那个四眼醒了,千万不要让他看新闻,周老爷子已经成为绍禹广告的头号股东的事不能让他知道。
可是,他的确已经知道了。
胜男无力地趴在梁绍禹的身上,一种剜骨去肉的痛侵袭着她。
我何德何能,让他牺牲至此。
她默默端详着他的睡颜,不知过了多久,她沉睡过去,在梦中,她见到少游了。
胜男梦见,她的少游哥含笑着冲梁绍禹打招呼。少游和绍禹交谈着,最后一句,她听得一清二楚:“胜男交给你了。”然后,梁少游带着满目的不舍,化身烟尘。
恍惚中,她感觉有一只手微微触摸着她微湿的黑发。胜男抬眼,正是梁绍禹的手。
胜男抓起那他的手。手指像是在冰雪中冻僵了似的,直不起也弯不下,他似乎是想将自己揽在怀中。
胜男一头扑进这个怀中。隔着被子,隔着一条条的电线,胜男听得到梁绍禹有些孱弱的心跳。
门外却滴一声响,门自动开了,进来一个高大而风度翩翩的老头子,老头子笑得一脸慈祥。
“周……周先生。”胜男想起白天周二世祖的话,看周老爷子时有些怯怯的。
“怎么了胜男,突然很怕我的样子?”周老爷子笑得一脸
慈祥。
胜男偷偷斜一眼梁绍禹,见他已闭上眼睛,便说:“没有啊……他刚睡着了……”
周老爷子点了点头,瞄了病床上沉寂安详的梁绍禹一眼,放低了声音:“嗯,睡了好,好好养精神,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周伯父打了个胜仗。”
“什么胜仗啊?”胜男故意饶有兴趣地问。
周老爷子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唉,我的儿子也真有本事,把广告和公关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不,他突然病了,股价飕飕地下跌,就有不少人虎视眈眈,想趁这时候抢了去,还好我老头子还喘气着,我儿子的东西能让别人抢走?”
胜男心道,这才是真的道貌岸然。
周老爷子揉揉胜男的头发:“放心,当爹的哪能害孩子呢。等绍禹醒来之后,能握住笔了的时候,我就和他签一份无偿馈赠的转让,将我公司的百分之四十的股票全部馈赠给他。年轻人喜欢做自己的事,就让他们去做好了。”周老爷子一脸慈爱地望着梁绍禹。
梁绍禹却一直闭目养神,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周老爷子拖过一把凳子,坐在病床前,握住梁绍禹的一只手,见这只手正打着点滴,却又仔仔细细地给他掖回被子里。
正在这时候,周老爷子的手机响了,周老爷子看了一眼号码,眉梢飞舞。果然是那个女明星。
将手机的耳机嵌入耳朵,周老爷子胜券在握地笑说:“好的,知道了,一会儿见。”挂掉电话之后,不服老的周老爷子又是
轻浅一笑:“胜男,都四点多了,让司机送你回家去吧,这里让护士照应着,我吃完饭就回来了。”
胜男摇头:“我在这里好了。”
周老爷子摆手:“就当给一个父亲疼爱儿子的机会,好吗?”
胜男只得点头,周老爷子刚走,梁绍禹便睁开了眼睛。
胜男望着那双不舍的眸子,便问:“你是不想让你爸留下来,是吗?”
梁绍禹点头。
胜男帮他调了一下点滴的速度,“那我陪你,怎么样?”
两人正说着,胜男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有点让她脸红,有点让她心虚,胜男红着脸,迅速跑过去将门关上,然后进了洗手间。
不到一分钟,梁绍禹便见胜男手里握着一个水盆走出来,盆上搭着一条干净白洁的毛巾。
胜男自然听不到他无声的抗议,将水盆轻轻搁置在病床边,一把将屏风拖过来,然后一咬牙,便去掀梁绍禹的被子。
梁绍禹起初以为胜男要帮他盖严一些,却见胜男将被子从他的身上轻轻拉下。
等等!你要干什么?梁绍禹一双本是柔和闪烁着的眸子慌乱起来。
梁绍禹使劲动了一下脖子,发现被子已被胜男拖到他的膝盖以下,然后,胜男的双手落在了他的腰间。
梁绍禹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可是,红着脸的胜男并没有住手。梁绍禹亲眼目睹着自己衰弱的身体暴露于他最重要的女人面前。
梁绍禹挣大眼睛,抗议着。
梁绍禹动动嘴角,抗议着。
胜男没有抬头,用盆上搭着的白毛巾浸水,然后,湿漉漉的毛巾便触及他的皮肤。
梁绍禹虽暂时没有感觉,却听得到皮肤与毛巾摩擦时的声音,梁绍禹虽不能动,视线所及之处,却看得到最不堪一击的
场景。
梁绍禹在心中大声抗议着,胸前一起一伏,他的肩膀哆嗦着,腿也微微颤抖着。他的身体让不少女人迷恋过,他觉得,这简直是一种报应。
梁绍禹睁开眼,勉强使出自己的全部力气,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两个字:“住……手。”
他的语速很慢,不再滑糯。
胜男没有听懂,抬起头,手中的工作却没有停止。
“你说什么?”胜男问。
梁绍禹面无表情,天花板上镂刻的花灯白晃晃地刺痛着他的双目,一丝丝灯光好似一片片利器扎在他的眼上。
清洁完毕之后,胜男轻轻帮他套上裤子,盖好被子,再看梁绍禹,此刻,他依旧望着天花板,双目失神。
胜男似乎也猜透他的心思,垂着头不语,周老爷子的司机已在敲门,胜男微笑着对梁绍禹说:“我回去给孩子们做饭,一会儿再回来看你。”
门关上之时,梁绍禹疲惫地闭上双眼,心里像有千只蚂蚁在密密麻麻地钻着心窍。
另一边,胜男回到家,做好一桌子菜,待文文接了延延回家,吃完饭后,带着两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去看望梁绍禹,走到门口,按门铃,严严实实的门许久才被打开,出来一个年轻清秀的小护士,递上一张大纸,只见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我未好转前,勿来。”
胜男看了一眼延延,再看了一眼文文,犹豫了一下,抱起延延,掉头就走,下电梯的时候,文文跟上去,好奇地问:“妈,为什么梁叔叔不见我们了?”
延延依旧是跟屁虫似的问:“为什么?”
胜男戳了一记文文的脑壳:“笨蛋,他以前耍帅习惯了,现在身体不能动,又不能说话,他怕你们笑话他。”
延延摇头:“可是,梁爸爸也不想生病呀?”
胜男一听,心狂跳起来,放下延延,刮了一记延延的小鼻子,掐腰恐吓着:“坏蛋,谁让你改口的,是叔叔!满世界都是你爸爸了?那你妈妈成什么人了?”
延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着:“你都见过你的新公公了!”
文文捂着嘴偷乐。胜男轻轻举起金刚拳:“我数一二三,谁教的?”
文文像猫逮耗子似的扛起延延就跑:“真相只有一个!梁延笙是个天才!”
胜男追着追着,追出大门,迎面和一个男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却是满眼红血丝的家琪。
“你不在那里照顾他了?”家琪打量着胜男的脸,“还好,没有黑眼圈。”
“没,他不肯见我,你们是来看他的?”胜男看一眼家琪和他身边的女孩子,她记得,那个女孩子是梁绍禹的助理。
“来看他。而且,他病了那么多天,很多事还没处理。”家琪说。
胜男打断道:“可以再过几天吗?先让他好好养病,他现在话都不能说,反正,现在大股东已经不是他了。你们把他累
得病情加重,他更无法康复。”
家琪和女孩子对望1下,不约而同地点头,胜男松了1口气,此时,延延和文文早已在车门前等她,胜男大步走上前,抱拥住两个孩子:“回家!”,说完,却又忍不住回望一眼梁绍禹的病房,病房的灯依旧亮着。
此时,梁绍禹努力练习着发声。他觉得脑子晕得厉害,差点连英文和法文的发音都忘记了,读出的字母,在他口中怪异得像是兽语,可是,他努力练习着,每发一声,他身上都会多一层汗,他手中亦是颤颤悠悠握着握力器,下次看到那个女人,千万不能让他看扁了。
“周先生,休息一下吧。”小护士轻轻用自己的手帕为这个英俊的男人拭去汗珠。
“不。”努力发声,拒绝她。
“可是,你现在不能累着,明天再练,好吗?”小护士再给他抹一把汗。
“明天,明天周六,她肯定会带着孩子们来。”梁绍禹心
里想。
这一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冬日的阳光丝绒一般挂在他脸上,阳光下,还有三张笑脸:胜男,文文,延延。
胜男笑说:“你不让我照顾你,我们来看看你,给你打气总好吧?”
延延举起小拳头:“梁爸爸加油!”
胜男哭笑不得地瞪一眼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儿子,骂也不是,吓也不是,梁绍禹勾起唇角一笑,点头。
胜男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堆碟:“你的床对面是电视墙,我记得你喜欢法国,所以我给你带来许多法国片,也许很多你
已经看过了,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就解闷吧。”
梁绍禹心下一暖,吃力地抬起左胳膊,未遂,正在这时候,小胜男的手机响了,原来,是和自己的儿子命运攸关的一区律列师打来的。
歹!i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