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拉嗤的笑了,露西亚表情顿时僵硬了,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啐了一口,“笑什么,一个女人还敢出来抛头露面,穿成这幅不男不女的德行,你是穷疯了吗?”
很显然她完全没有认出这个被她辱骂的对象就是曾经上门认亲的表妹,诺拉并未生气,她欣赏着表亲在人群中毫无淑女风度,完全露出暴发户粗陋气质的模样,似笑非笑,“说得对,小姐,一个淑女的确不应该在外面抛头露面。”她咬重了“lady”的发音。
“我不赞同。”克利夫兰轻飘飘地插嘴,“至少你有脑子。”
在他看来这完全只是抒发内心想法毫无帮衬意味的话让露西亚涨红了脸——布朗一家自诩伦敦上层,却始终无法融入这个古老奢侈的圈子,一味靠钱来打发人常常遭到不少贵妇们私底下的嘲笑。她平日里拿捏倒是比较得体,见到侍女被杀死一番作态不过是表明布朗尊重仆从的姿态,却没想到这个收尸体的这么不给面子,连着他的那个穷鬼助手也敢反驳她,她气的牙齿都在发抖。
好在她不是完全没脑子,在人群面前勉强控制了自己的表情,深深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扶住贵妇人发抖的身体,轻声安慰道,“妈妈,别伤心,警长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妈妈——这就是她母亲的亲妹妹,克莉迪亚·布朗么?
她细细看了对方一眼,即使年纪渐老,仍然可见眉目端丽,谈不上什么气质,但和她的母亲一比,的确出彩不少。原主的母亲和克莉迪亚并不是双胞胎,长相也不尽然相似,克莉迪亚更加艳丽贵气,而单单看诺拉的长相,一双继承自母亲的翠绿色眼眸和柔和轮廓,再看露西亚盛气凌人的细眉长目,单脸来说,这两人完全不像是表亲。
当然性格来看,两人的母亲也不像是一个肚子生出来的。
诺拉收回目光,垂下眼睛,开始仔细打量女尸。
朱莉长的很美丽,并不仅仅是眉目秀丽,即将尸体面色惨白泛紫,也仍然可以看出生前的温柔气质。穿着浅黄色的束胸裙,一头柔顺的长卷金发,被夜后的雨水打湿,胸口匕首造成的伤口狰狞血腥,她看上去就像是猛然被袭击的,脸上残存着惊吓苦痛以及……悲伤?
按理来说,死者脸上不会出现类似于这样奇怪的表情,除非凶手……是她认识的人?
那边布朗一家正在接受警长的问话,克利夫兰默默看着诺拉变幻不定的表情,最后好奇地出声打断她,“你认识她们?”
诺拉一愣,下意识地想要敷衍过去,不过克利夫兰似乎总对真相有一种出乎意料的敏锐,她不想得罪雇主,只好含糊地回答,“……见过一次。”
克利夫兰点点头,面无表情,“少见一些蠢货,我不希望她们影响到你的判断力。”
诺拉嗤的一声就笑了,克利夫兰无心的一句话让她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她摸摸鼻子,诚心地告诉他,“放心吧,就算她找上门来请求我的帮忙,我也会避而不见。”她可不是什么华生一类的老好人,一向睚眦必报,恩怨两清。
由于这具尸体的身份很明了,克利夫兰并没有按例询问她的故事,他吩咐警察将尸体抬到诊所去,刚准备和诺拉说什么,抬头就看见布朗母女走了过来,罕见地在二人脸上看到了犹豫尴尬的神色,瞬间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维持着面无表情,克莉迪亚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语气温和地开口,“这位先生,我还不知道您的姓氏。”
“什么事。”克利夫兰不答反问。
在她看来一个收尸人如此不给面子实在是有些尴尬,克莉迪亚脸色微微一僵,到底有城府,表情不动,眼色依然柔和,“其实我想拜托先生一件事。”
她故意停住了嘴,克利夫兰却不像想象中那样里面地询问回去,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气氛猛然死寂下去。
诺拉抱臂在一边看笑话。老板果然不同凡响,传闻里好脾气的布朗妇人都被他的反应弄得沉了脸,果然是天然呆征服世界,天然黑毁灭世界。
反而是旁边的露西亚忍不下去了,抢先开口,“朱莉手上的一个银环是我母亲赠送给她的,既然人死了,那么就应该还回来,不是吗?”
搞了半天是为了钱而不是尸体。克利夫兰看了看克莉迪亚的笑脸,再看了看露西亚,哦了一声,“请。”
“什么意思?”露西亚愣了。
“字面上的意思。”诺拉似笑非笑地接话,“霍克先生让你们亲自去取下来呢。”
“亲自?”露西亚一声尖叫,“怎么可能……那是尸体——”
“是吗?我看布朗小姐和朱莉感情非常好的样子,我以为你会想要见到她‘最后一面’呢。”
露西亚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还想要说什么,旁边的克莉迪亚却猛然攥紧她的胳膊止住了她的话,脸上微微苍白,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露出一个示好的笑容,“原来是霍克家族的医生……真是抱歉,既然银手镯已经送给了朱莉,那么它就永远属于她了,不必再还回来。”
“妈妈——”
克莉迪亚使了个眼色,很显然她在家里积威已久,露西亚立刻就闭了嘴,布朗家的夫人礼貌地朝二人点头示意,转身离开,头都不回,看上去就像是落荒而逃。
诺拉非常惊奇地咦了一声,转过头上下打量克利夫兰,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疑惑地看着她。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发觉原来霍克先生也非常英俊。”她反应极快地回答,既然对方没有告诉她的意思,她也不必刻意去探听他人*,自作聪明的人一向死得早。
克利夫兰完全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对于诺拉来说只是一个小小开玩笑的话在他的耳里就近乎调戏。他严肃地盯了她一眼,想了想,然后用非常认真,几乎是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但即使是这样,我希望你也不要因为无谓的感情因素影响到你的工作。”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回去吧。”自认为做到了一个老板应有的威严后,克利夫兰满意地点点头,最后光明正大地嘱咐了一句,“——记得将银镯子取下来,如果到最后也无人认领,那么就属于克利夫兰诊所的私人财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