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周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勉强侧过身子,用一只胳膊搂住毛毛,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女孩一些温暖:“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比我聪明,若是个男儿定然比我有成就,你能教给我该如何做吗?”
毛毛凄惨地一笑,声音里隐藏着一种化不开的哀伤:“我本来以为你师尊只是想要吓一吓我爹爹,多少还是要给他留些体面的,加上跟你在一起又是那么的好玩,所以才跟着你一起炸生祠,却没想到你师尊竟然如此狠辣,要让一个朝廷大员彻底威风扫地,彻底身败名裂!”
说完这一句,她又用一种咏叹式的声音说道:“我早该想到的啊,人人说‘松江柳伯阳,美名天下扬,文曲下凡尘,高才报我皇’,这么精明的宣传,这么高明的手段,这么狠辣的权谋,怎么可能不会把事情做绝呢?啧啧,先拿下苏州知府示敌以弱,然后借神雷之威一鼓作气!今天之后,只怕‘苏州神雷降世,柳旭公审毛抚’就要传遍大明十三省了,说不定你们这帮人还会编成话本到处传唱!到时候就算天启爷爷还在都保不住魏忠贤,何况新皇即位!而魏忠贤一死,我爹爹就一点用都没了,你师尊如何不会在爹爹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时候,像吸果汁一样吸干他最后的汁液!”
周珺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气愤,没有恼怒,没有懊悔,只有好像一个绝世高手对于另一个绝世剑客的赞叹,这是一个聪明的头脑对高明谋略的赞扬。毛毛的脑子的确比他好用,在这个时候仍旧能看出师尊的全部布局,这种冷静和睿智让他既敬佩又惊讶。
“毛毛,我——”周珺只想着说一些话来打破这恼人的气氛,只是他看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谴责师尊吗?可是他做错了什么?现在形势就如同两军相争,从来只有兵不厌诈,慈不掌兵,若是换了周珺自己上去,只怕做得还要决绝一些,他自己又还是获利者,更不用说他还在这里面添油加醋,为王前驱,他又如何能指责师尊?
求得毛毛原谅吗?可是他能怎么做呢?像毛毛这样的女孩看到的永远是事情的实质,只要不能改变毛一鹭被公审的命运,毛毛永远就不会原谅他,他哪怕把世上最动人的情话说上三天三夜也没有用!
一走了之吗?但是他蓦然发现这个认识了不到三天的女孩已经彻底占据了她的内心,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言一行都是那么的迷人,那么的让他心醉。若是强行掰开,那就等于把他的心脏切成两半!
“贼老天啊,贼老天,你真是会捉弄人啊!”
周珺仰天长叹,神情悲凉。
白马似乎感觉到身上一对男孩女孩的纠结心思,自己也变得有些无精打采,再也不复之前的活跃模样。它只是慢慢在路上走着,原本欢快的哒哒声也变成了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叩击,狠狠敲在周珺的心门上。
马走的毕竟比人快,他们逐渐赶上了一些人,他们的议论随风飘入两人耳朵中:
“你说这毛一鹭会不会服软呢?他要是服软认罪,估计柳公子也不可能真杀了他,顶多把他赶出苏州城!”
“嘿,这朝廷二品大员给人赶出治所,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这对于这些死要面子的文人来说可比杀了他们还要他们难受!”
“要我说啊,最好这毛一鹭顽抗到底,要是他认错了柳公子还怎么发落他?伸手不打笑面人嘛!可要是这毛一鹭怙恶不悛,这柳公子可就有了借口,说不定还得当众打他屁股,这朝廷大员挨廷杖从来可都是在午门,说不定咱们今天还能看到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官被当众打屁股!”
这些议论荒诞不经,这廷杖从来都是天子的特权,师尊虽然名声极高,可也不过是个举人,如何能打毛一鹭的屁股?但是这却给了他一个灵感,周珺转过头去,看着毛毛,却没想到毛毛也正盯着他,眼睛发亮,很明显,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难道你也想?”周珺试探着问道,他不想再犯任何错误,所以谨慎无比。
“我觉得让我爹爹认错虽然难,但是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如果认错让天子知道了,多少也能减轻罪责,到时候再给那些京官使点银子,说不定还能留点体面,让父亲自行致仕!”毛毛出口不凡,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本质。
“那还等什么?”周珺兴奋地一挥马鞭,大声喊道:“马儿,马儿,今天就看你的了,一定要在公审前让我们赶到巡抚衙门,事情成与不成,就看你的了!”
白马似乎感受到两人昂扬的斗志,自己也是昂首阔步,迈开四蹄撒欢地奔跑起来,他身上的银铃响动,在古老的石板街上留下一串串美丽的音符……